招招手,老巫师示意清卿坐在火旁。热腾腾的火苗暖烘烘,清卿只觉得靠在火边,像有一股升浮的热气冲进经脉,自己先前堵在血液中未曾痊愈的毒伤,也忽地觉着舒缓了许多。
老巫师盯着跳跃的火苗,一言不发。
清卿坐了良久,见诉诉一人吐气均匀地睡在身旁,一瞬念头立刻涌入脑海——莫非是诉诉这久睡不醒的怪疾,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终于经不住自己紧张万分,清卿便抿抿嘴,试探着问道:「巫师前辈,可是有什么心事?」
那老人笑笑,转过头来,对清卿道:「并非什么心事。只是看着这小女孩恢复如初,老巫心中,有些惋惜罢了。」
听他这样一讲,清卿心中更是困惑。既然诉诉恢复无异,美梦香甜,老巫师又何谈「惋惜」二字?思来想去,觉得其中定有深意,便微微施一礼,向着老人道:「晚辈愚钝,这其中缘故,还请前辈指点一二。」听清卿这样追问,老人无奈,向着远远的大帐望去。
大帐前立着一短须长辫的中年汉子,正高举酒碗,向着四周一声呼呵。这些散布四下、喝酒吃肉的男女老少尽皆站起,齐刷刷端起手里大碗,冲大帐方向举过头顶,高呼一声:
「塔明王生辰极乐!塔明王生辰极乐!」
随即吞咽之声四响,昏黄的沙地上,片刻又重新渗入酒气弥漫。清卿盯着那正立中央的大汉,只觉得这位「塔明王」魁梧不凡,毛茸茸的胸腹之处,成块的厚实肌肉像列队布阵一般排得整整齐齐。
回想记忆中,已然算是又高又壮的塔拉王、塔吉王,恐怕也要比这个塔明王矮一个头。
倒不知今日究竟有多少人前来庆贺,这生辰之日的宴席,已然快要摆满整整一夜。塔明王似是醉意朦胧间,手中酒碗一个不稳,骤然掉在沙地之上。清卿眯起眼,只见那巴掌大的碗不过转眼,便被黄沙吞没得干干净净。
而那强壮魁梧的塔明王,仍然醉醺醺地立在原地,脚底在沙土之处踩出个深坑来。便在酒碗陷入尘沙地底时,清卿呆滞良久,一下子睁大了眼——
在立榕山上时,清卿只是听说,逸鸦漠流沙密布,脚下或虚或实。稍有不慎,便要被那吃人的流沙吞个无影无踪。因此,北漠的轻功与别处大不相同。东山、西湖、南林,大都以轻盈翩飞,无影无迹为上乘,而将北漠轻功练得炉火纯青之人,却能于流沙塌陷之中行走如常,结结实实地踩出一个个脚印来。
如今这塔明王就在流沙半寸之处岿然不动,竟是轻功术法已然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难不成,老人先前所说北漠将有「大祸临头」,便是与这江湖中难寻敌手的塔明王有关?清卿一下子好奇心起,不由凑近老巫师身边,低声道:「这塔明王一身英雄气概,势不可挡,再加之功力术法已至鲜有对手的境界,前辈为之担忧,却是何故?」
还不等老人答话,便听得远远一阵犬吠凶气逼人,从那大帐之后传了过来。
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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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铁链子哗啦哗啦响着,只见几个红黑相间的暗影从大帐之后骤然一闪。隔着烈火光影,清卿只是看见那成团的黑色身形足有半人之高,凌乱毛发隐隐颤动,随即攒足了力气,「嗷」地大叫一声。
几只恶犬被汉子们用胳膊粗的铁链子牵在手中,可那些犬只无论如何受不了被牵着动弹不得的习惯,跃跃前跳,眼看着汉子们就要抓不住了。
不知何处「啪嗒」地响,似是有人把杯盏掉在沙地上。
这夜空中狺狺不绝的狂吠之声直听得人心中慌乱不已,唯独那些恶犬似乎早就猜到了今日自己为何在此,口水糊在嘴角乱毛上,磨牙之声「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那塔明王把手中羊腿一扔,几日大犬便顷刻挣脱了铁链,猛地上前,眨眼之间分食得干干净净。
塔明王睁着醉眼,大手一挥:「带上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叮呤咣啷的铁链响。只是这次静悄悄的,铁链之下并未拴着狼狗,反倒有几个人形若隐若现。清卿看在眼中,觉着后背泛起一阵凉意。悄悄在老巫师身旁问道:「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每个北漠王生辰之时,向众王的献礼。」老巫师声音平静之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这些奴隶会被一个一个拉出来比试,或刀枪,或烈火,或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术法门类。要是奴隶们胜了,便存下性命,留着侍奉北漠的王。」
「要是这些人没赢呢?」
「恶犬们已经等不及了。」巫师叹口气,「它们平日里都是被饿着,难得吃饱一次。」
像是一阵严冬的寒意渗在炙热沙漠的骨髓之中,清卿简直快要惊出一身冷汗来。一来是震惊自己旧居山中,见识浅陋;接着便是被这可怖的生辰贺礼吓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