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说的那个痞老板, ”路婉婉比划,“是六只脚的那个吗?”
“不是两手两脚两条触须吗?”吴克问。
望舒:“……不问题难道不是你们都看过吗?!”
罗曼:“煮啊,你没看过?”
望舒:“……”
致力于装成个酷哥的兽医屈辱地回答:“看过。”
路婉婉:“?”
醒醒吧, 你的形象早就在见到伊斯猫的那一刻崩完了。
“老板!”露西兴奋地问,“什么老板!”
杰克十一:“蟹老板。”
望舒:“???”
最好不是连你也看过!
“哟, ”阿贝拉大约就比罗曼小个两三岁,此刻也像个大姐姐似的用胳膊肘碰碰唯一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黑发年轻人, “挺欢乐啊。”
瑞安:“……咳、咳咳。”
“分组没问题吧, ”祝槐关了下扩音器, “留守的往后面站?”
前人质当即很有自知之明地拖着露西后退一步,一起的还有体力也欠缺一些的望舒。罗曼作为保护奶妈的主力也站在了后头,负责支援治疗的四人退到了商务车旁, 免得唯一的移动工具不幸被伤。
连黑猫都趴在车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尾巴。
祝槐重新打开了扩音器。
“所以——”
她平静地说:“看来你不是真的信仰尼约格达。”
此言一出,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静, 连阿贝拉也颇有些讶异地看向了她。
——的确。
话说到这个份上,伤害力不大,侮辱性极强。虽然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可如果是认真信仰, 完全没有产生一丝动摇,那只能说卧薪尝胆都要保住自己的命了。
但……
路婉婉想起自己看到听到的那一幕,对方的情绪并不那么稳定。
“你最后的那句话是为了误导我们,对吧?”祝槐问。
她回头望了一眼, 抬手指指自己耳朵。路婉婉有些莫名,却还是会意地捂住了露西的双耳, 迎来后者不解又信任的眼神。
这落入瑞安眼里, 他缓慢地长出一口气, 指尖松开又握紧,最后对着入口的方向拔出了枪。
“哦,不说也没关系。”祝槐继续道,“阿尔瓦·哈珀,介意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吗?”
“执行处刑的那一刻,你究竟对那个杂种产生了什么想法?”
地下陡然传来了一声异响。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比起这句话,令人震惊的反而是花匠在听了之后居然真有反应——这件事本身。
“那看起来我是说中了。”
哪怕连她都禁不住震惊了一下,祝槐还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气,好似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猜你会很乐于承认你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祝槐说,“但现在又怎么样呢?”
“连站都不敢站出来,你居然还有实现目标的信心。”
她完全是在杀人诛心。
虽然还无法完全断定花匠的位置,但那一声已经能判断出大致方向,祝槐使了个眼色,率先一步步走下了斜坡。
其他人跟在她身后,也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真亏你能对自己怀有一丝期待,”祝槐走下台阶,这里的景象在真正深入其中时就瞧得更分明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难道你还没有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吗?”
眼前应该曾经是个地下实验基地。
那些圆柱状的容器都空掉了,但凭此也想象得出它们充满液体又盛装过什么漂浮在其中的内容物的样
子。
穿过最开始的走廊——
白色,全都是白色。
从地板到天花板,若非日日穿堂而过的风带进的灰尘,这里还能白得更刺目一些。
祝槐已经放下了扩音器,用不着它,她的声音已经回响在了墙壁之间。有几扇未关的门后能看到固定在房内的铁架床,还有上面用来困住行动的腕环和脚环。
谁都知道这种地方以前会用作什么——精神病院,或者人体实验。
“这么说来也和亵渎的尼约格达之子算得上是般配了,”祝槐还在考虑怎样会最大程度地激怒对方,“天哪,我可不想去想象你到底产生了哪种肮脏的感觉——”
破空声响起的一刹那,她知道她赢了。
除了站得太远的吴克,来得及行动的人有两个。
瑞安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拉眼前的人,感受到小臂上力道的同时,祝槐也顺势随着倒退一步。紧接其后的下一秒,弩|箭猛然钉穿了本该是她肩膀的位置。
箭头埋在墙体内,尾羽还在轻微地摇晃。
阿贝拉发现已经不需要自己出手,当即转向了那弩|箭射出的另一侧转角——
他还是没有沉住气。
“肮脏?”当真一步步手持弩|弓从墙后走出的身影缓缓重复道,“你管那叫肮脏?”
“不。”祝槐说,“我管这叫激将法。”
花匠:“……”
我可去你的吧。
“你们永远不可能理解我对她的感情。”他傲慢道,“区区人类?这种生物最无趣不过了。”
“但她不一样,在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为她的美丽而折服。”
花匠呼吸越发急促,仿佛仅仅如此就让他由衷感到了兴奋。
“她不是人类,这点也太棒了!在我亲眼目睹她从人形蜕变成异形,在即将到来的灭亡中挣扎的时候——”
“怎么说呢,说起来有点下流,”他近乎沉醉地说,“但我居然……”
众人:“……”
你XP太怪了吧!!!
“……喂,”吴克忍不住说,“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关你什么事?”
花匠冷笑,全然不掩怨毒地盯住了祝槐,“你竟然敢说那样的她是‘杂种’……”
“用尽全力挣扎却还是不得不迎来死亡的脆弱是多么美妙啊,”他陶醉道,“在对上她那哀求的眼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非她不可了。”
“人类不够,远远不够,我知道只有她才可以。”
花匠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重新呼唤她回来,再目睹一次那样的美景罢了……你们却连这都要阻止我。”
祝槐一扬眉。
以他的说法倒是他们的不对了。
“露西呢?”她问,“她又是什么?”
“你们果然带走了她。”花匠了然道,“我们——我们中祖先血统更浓厚的那些可以随意调整其他生物的生命形式。”
“没错。”
他轻声说:“连克隆和加速生长也不在话下。”
“‘露西’就是她的克隆体,但是——她当然不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是她。”他无所谓地说,“所以我只是顺道带她一起出来而已。”
“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谈判的必要,”祝槐道,“我相信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有必要纠正一下你们的错误认知。”
沉溺于自视甚高的连环杀人狂扭曲地勾起了嘴角,他抬起了一只手,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以本人就在这方面有所追查和研究的祝槐来看,无疑是满足了某种法术所必须的先决条件。
花匠宣布道:“你们阻止不了
我。”
然而——
他在虚张声势。
没有谁会比花匠本人更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也正是他选择蛰伏在附近而不急着行动的原因。
追捕者心里的隐约预感也在他那只手猛地向下挥去时落了实,本已缓慢绕着他裤脚爬上的潮湿雾气骤然扩散——他理应早在墙后就布下了咒语,此时在一瞬间正式施展开,没有任何悬念地夺去了他们的视野。
故技重施的拉莱耶之雾占据了整条通道,其中还正如当时一样地流转着绿霭般的不祥之色。
“是有剧毒。”
杰克十一做出了判断,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要用纳哈什研究所给的解药吗?”
“不,”祝槐直白地说,“我没那么信任他们。”
但她打开了那柄热成像仪。
入口和注射进身体里的东西要警惕,机器总是影响不了太多的。仪器屏幕呈现出的画面上,热感构成的模糊人形正在向某处剧烈运动。
“……感谢现代科技。”吴克虔诚道。
“他去的那个方向——”其实墙上就附有设施内地图,虽然已被毁坏大半,但判断前半段的大致位置还是没问题的,祝槐思索道,“有三条岔路,稍微绕一下分头追吧,别让他从后门跑了就行。”
她瞥瞥杰克十一,“懂我的意思吗?”
“了解。”杰克十一说,“别忘了说好的条件。”
——那些人的声音已经尽数被落在了身后。
跑。
花匠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个字。
肺叶鼓动,那湿润又透着莫名甘甜的空气源源不断地灌进来,最后在蛇人血统自带的免疫下被滤去。他们研制出的每一种毒素都先确保了自己的生存能力,他可以毫无忌惮地在这毒雾中奔走,这就是他逃跑的底气。
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羞耻的,为了将来——对,一切都为了将来还能与“她”相会。早在他隔着玻璃望见那似人非人的哀泣着的美丽怪物、感受到那久违冲动席卷上身体之时,他就知道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刺死、炙烤、分尸、摔打,那些曾经能刺激血液流动的动物惨叫早已无法满足他。
然后“她”出现了,他也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的目标转向了人类。年轻女性每一次凄厉绝望的尖叫都让他看到了“她”的影子,进而痴狂地盼望着“她”真的会从她们身上醒来。
也许是因为兴奋过头,大脑充血,再加上前面的受伤与失血,他的脚步开始渐趋沉重。这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阿尔瓦·哈珀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信心的,不该这么快就在这场追逐中败下阵来。
不要紧,还有几十米,他就可以逃出这座困笼。感觉到肺中的滞涩,花匠大口呼吸着,却越来越难汲取到能支持他继续行动的氧气。
他的头脑也开始变得昏沉。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他终于意识到这沉重并非仅仅来自于体力不支,一切都源于中毒——有谁在他的毒雾中混进了什么进而突破了蛇人血脉的免疫系统。这不是他们研究过的毒物,而是外来的品种,他栽在了自己的理所当然和自大上。
力气也在流失,在冲出雾气、再冲过又一个拐角的下一刻,连环杀人狂随着小腿的彻底发软而面朝下地重重摔倒在地。
他连再度起身都困难,费劲千辛万苦才慢慢用胳膊撑着上半身,让自己靠在墙上。
他“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破了洞的风箱,明明有在呼吸,直观的感觉却是已经要被活活闷死了。
视野已经有些模糊了,失去了一项感官后,花匠的听觉反倒变得异常灵敏。他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于是在止不住的晕眩中抬头,辨别出
那是个黑发的身影。
“嘿,想不到是你,小子。”他嗓音已经有些粗哑,“你们有解毒剂吧?”
“应该有吧。”
瑞安漠然地说,在花匠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枪支,对准了对方。
“艾琳·巴尔弗。”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瞬间从腿肚上传来的剧痛甚至盖过了那窒息感,花匠为自己小腿上的血洞失声惨叫。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动用那不怎么好使的愈疗术来强行治疗自己了,能做到的只有歇斯底里的大喊:“你他妈的在发什么该死的疯?!”
“所以你甚至不知道她们的名字。”瑞安的枪口稍稍挪动了下位置,“虐杀那些受害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腌臜可鄙的欲望。”
他再次扣动扳机。
“珍妮特·柯勒律治。”
这一次是手掌,花匠再度惨叫出声。
然后,又一枪。
一枪接着一枪,曾经命丧于这双手的受害者姓名随着弹孔一齐钉进了他的身体。
命中的精准度很好,好到了令杀人狂痛恨的地步。每一枪打的都不是致命处,然而枪伤伤害本就可观,如此连起来已经是痛不欲生,花匠身下蔓开一大滩血泊,浸得衣服都彻底湿透。
他所作出的最大挣扎也不过是翻过了身,牢牢护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然而后心仍然暴露在外,这样做似乎没有任何价值。
“卡西·鲍德温。”
花匠又是猛地一震,他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手指徒劳又无力地抓挠着地面。
“她的妹妹还躺在医院里,”警察说,“说不定你还得感谢艾丽西亚·卡内基让你少挨了一枪。”
最后一颗弹壳滚落,这也正好是枪膛中的最后一发子弹。瑞安缓了口气,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右手,下意识回过头时,忽然就瞧见了有谁正环抱着胳膊斜倚在拐角,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的景象。
他顿时一僵。
“私刑,”祝槐说,“嗯?”
瑞安有些无措,“不是,我……”
他方才还表现出的那副冷漠神情径直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做错事后被抓包的局促不安,艰难地试图为自己辩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好吧,”年轻人垂头丧气地承认,“是。”
“这个待会儿再说,”祝槐道,“我看他也喘不了多久的气儿了。”
她上前蹲下身,直接就往花匠胸前探去。他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被她轻易地掀开了手,从领口揪出个木制的吊坠来。
花匠在她握住那吊坠时倏然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她手里握的不是别的,是他逃生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是什么?”
祝槐无动于衷地问:“你很怕我们毁了它?”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的,可在吐出字音的前一刻,就像有双无形的手牢牢掐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将那些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祝槐很熟悉这个反应。
——这是玩家在现实中对不知道《X》的普通人说起这个游戏时会有的反应。
阿尔瓦·哈珀当然不是玩家。
但他们恐怕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事了。
“看来你确实是希望我们别动它。”祝槐说。
“那我问你,”她道,“她们在死前也是这么求你的吗?”
祝槐抽出了佩在腰上的匕首,在花匠目眦欲裂的瞪视中直接割断了系着它的那段细绳。
刀刃划断纤维的同一瞬间,杀人狂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咕……”接着,就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忽然扭动起了身体,“呃……”
“唔、呜……呃啊啊啊啊!”
他的喉中满是血沫,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比谁都响亮的叫喊。
还在一旁的瑞安察觉到不妙,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她。祝槐本也正有此意,顺势站到了两三米外——立时也将花匠身上出现的变化收入眼底。
先是血洞。
两个细小的血洞突兀地出现在他裸露在外的胳臂上,然后是四个、六个……他的皮肤上被扎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更奇怪的事也很快发生了,似乎有什么透明的噛齿动物在一口口地咬上他的皮肉。
原本完好无损的皮肤被啃出无数缺口,皮开肉绽之下的肌理表层血流如注,上面能看到清晰无比的齿痕,紧接着又是更深处的血肉,这景象连说出去都骇人听闻。
这不该是蛇,至少不是寻常蛇类所有的进食和啃咬能力。
“我错了,错了——是我的错!”花匠癫狂地叫喊道,“宽恕我的罪孽……蛇之父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