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躺在床上, 面容很平静,内心却涌动着哀伤的浪潮,难以名状的愤怒每分每秒都在暴涨。
他根本睡不着, 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你蛄蛹什么?再蛄蛹下去,云惊寒都快被你吵醒了!”996抬起头, 不耐烦地说道。
“我睡不着。”秦青沙哑的嗓音在病房里回荡,带着一些空洞和茫然。
“睡不着起来嗨!走,咱们出去喝酒!喝醉了找个酒店睡一晚, 不比病房里舒服?”996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 兴致勃勃地怂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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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有云惊寒,酒店里有吗?”秦青半坐起来, 问道。
996:“云惊寒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你要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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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说,秦青竟真的觉得安心了几分。他重新躺回去,眨了眨眼,然后侧过身, 小心翼翼地抱住云惊寒的一只胳膊。
“我哪儿也不去, 我就要待在这里。”他小声呢喃,语气里满是依赖。
996见劝不动他, 只能叹了一口气, 重新缩回被窝。
“他喵的, 你们睡床头,让我睡床尾。床尾全都是你们的脚气!明天早上起来, 我一定会掉毛!”
不能出去喝酒, 996小声抱怨了几句,迷迷糊糊打起了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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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睡不着的秦青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
“云惊寒,云惊寒。”他小声喊着,完全没把身边的人当作活死人看待。
“云惊寒,我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妈妈的遗言。我恨吴曲,可我更恨我自己。”秦青把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话都讲给了云惊寒。
他抱紧云惊寒的手臂,把苍白的脸颊贴上对方的肩头,像受伤的小动物在寻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我恨我自己没用。明知道母亲是被谋杀的,却找不到办法帮她报仇。我竟然真的跑了。”
秦青把整张脸都埋进云惊寒的肩窝,心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温暖的橘红光芒有了深深浅浅的变化,像泉水一般涌来。
秦青露在外面的耳朵被照得热热的,隐藏在骨髓中的一丝极寒仿佛也被驱散了。
“你说得对。”秦青抬起头,看着云惊寒,认真说道,“我现在不应该想这些。”
其实云惊寒什么都没说,这只是他在极度痛苦之下产生的幻觉。
“是的,自责没有用。”秦青点点头,好像得到了安慰。
“我会好好睡一觉的。睡起来,我要开始学习调香,学习管理公司,我要守住我妈留给我的东西。只有强大起来才能谈报仇的事。”
“好,我现在就睡。”秦青自说自话了一阵儿,然后放开云惊寒的手臂,躺平身体,慢慢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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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侧身,抱住云惊寒的手臂,脸色苍白,神情疲惫。
“你能爬起来帮我把老六扔出病房吗?”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无奈的调侃。
“以前你醒不醒,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你离我太遥远了。但现在,我真的好希望你能醒过来。”
秦青小声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醒过来吧。醒来之后不认得我也没关系。叫人把我扔出去都无所谓。你快点醒过来吧。”
说着说着,秦青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能护着你多久,毕竟我跟楚南溟随时都会离婚。没了他给的权限,我根本见不到你,我也查不出想要害你的人是谁,你身边那些人太凶残了!”
秦青越说越睡不着,接连不断地叹息着。
“还是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啊!这么下去真的不行。我有很多事想做,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这种感觉你肯定体会不了,因为你什么都做得到。”
秦青的手慢慢往下,摸索着握住了云惊寒的手,把五指插入对方的指缝。
“我好困。”他闭着眼睛嘟哝,片刻后又呻/吟着睁开眼:“可我真的睡不着!”
太过烦乱的心绪燃烧着他的精气神,让他像根蜡烛一般干耗着。明明累到极点,却只能在昏沉中煎熬。
就在这时,那些深深浅浅的橘红光芒变成了温柔的蓝光,持续地亮了几秒钟,然后熄灭,之后又持续地亮了几秒,变成更浅的蓝光,间隔地闪烁着。
或深或浅的蓝光按照某种规律,或快或慢地闪。
秦青呆呆地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光,疲惫的双眼慢慢合上,沉重的呼吸也变得清浅绵长。
不知不觉,他竟非常安稳地睡了过去。
楚南溟率领一众研究员,隔着监控器,静静看着这一幕。
秦青的烦乱躁动,秦青的悲伤痛苦,秦青的疲惫不安,都被他们尽收眼底。他们以为这样的状态可能会持续一整晚,而云惊寒的意识体除了放射出一些温暖的光,什么都做不了。
但后续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数据传回来了。”一名研究员揉了揉困乏的眼睛,小声说道:“把蓝光闪烁的频率解析之后,我们得到了一张曲谱。”
研究员点了点播放键,屏幕上的曲谱便化为了舒缓的乐音。
这是一首流传了数百年的摇篮曲,几乎每一个人在襁褓中的时候都听过。
缓慢闪烁的蓝光和悠扬舒缓的乐章催眠了一众研究员,让他们一个个捂着嘴,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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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修长的指尖,关掉了自动播放的曲谱,冰冷的眸光淡淡扫过实验室。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不愧是云军长啊!就算变成植物人,照样可以哄小情人睡觉。待在他身边肯定很有安全感吧?”不知哪个研究员还没完全清醒,竟然满怀钦佩地感叹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这个研究员,然后又悄悄地瞄着楚教授。
如果秦青出轨的是别人,他们肯定会义愤填膺地骂上几句,觉得秦青瞎了狗眼,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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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云军长都变成植物人了还能做出这么有情调的事,只靠一台机器就能把气氛烘托得那么浪漫,冷冰冰的楚教授拿什么跟人家比?
这么一想,偷瞄的目光里竟然夹杂了几丝同情,还有人不知不觉叹出一口气。
监控器里,秦青睡得很沉,紧皱的眉头早已舒展,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那些深深浅浅的蓝光还在有规律地闪,不间断地谱写出催眠曲。
楚南溟一瞬不瞬地看着监控器,漆黑眼眸也在幽幽暗暗地闪着光。谁也无法猜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的智脑响起滴滴滴的提示音,而他依旧盯着监控器,没有丝毫反应。
提示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显得异常急促,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教授,楚教授,有人找你。”一名研究生硬着头皮提醒。
楚南溟眼眸里的光骤然一暗,紧跟着又闪了闪,像是把抽离的一丝魂体重新找了回来。
他垂下眼眸,接通电话,淡淡问道:“有事吗?”
“楚教授,秦先生已经进去很久了,真的不用把他叫出来吗?”护士长焦急地问道。
“不用了,他已经睡着了。”楚南溟语气平静。
“睡着了?”护士长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睡着呢?”她提高音量说道:“那种红光杀伤性很大,我们进去给药的时候,如果动作不够利索,超过十分钟就会头疼呕吐!秦先生已经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他真的没事吗?”
“他没事。”楚南溟没有解释。
“哦哦,他没事就好,那我——”
护士长不得不相信楚南溟。她正准备说再见,却又听楚教授在那边吩咐道:“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当然当然!我们不会去的。”
护士长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如果没有必要,谁敢进入云军长的病房?
通话结束了,楚南溟继续看向监控器。
秦青睡着睡着就侧过身,把脸埋进云惊寒的肩窝,一只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横着抱住了云惊寒。即使睡着了,他也在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可以让他全心依赖的人。
蓝光在闪,楚南溟眼里的暗芒也在闪,实验室里冷气开得太足,令人感觉极为不适。
一名研究员一边观察楚南溟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这种蓝光大概会闪一晚上,我们还要继续监测吗?”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楚南溟淡淡说道。
大家连忙鞠躬告退,陆续离开实验室。
当最后一个研究员刷开门禁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楚教授依然站在监控器前,英俊的脸庞笼罩在柔和的蓝光里,却显得那么幽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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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的时候,那台破机器还在闪着蓝光,频率非常缓慢,令人看了又有些昏昏欲睡。
秦青呆呆地看着机器。
片刻后,蓝光变成了橘红光芒,像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带走了骨子里的疲惫和肌肉的酸胀。
秦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早啊云惊寒。”他坐在床上伸懒腰。
橘红光芒闪了闪。
“睡够之后,脑子果然好用多了。”秦青小心翼翼地下床,把996从被窝里拽出来,使劲儿晃了晃。
996也只能睁开眼,嘟嘟囔囔地抱怨。
秦青走进洗手间洗了个脸,回到病房后坐在云惊寒的床边。
“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报仇,今天醒过来,我忽然就知道了。吴曲是为了得到家产才会害死我妈。他最在乎的是这个。我如果想报仇,就要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抢走。”
秦青握住云惊寒的手,平静地说道:“秦家的一切我都要夺回来。你说我能做到吗?”
病房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秦青却开心地笑了,晃着云惊寒的手说道:“你是不是有点盲目相信我啊?你不知道我是中心城最有名的废物吗?”
橘红光芒变深了一些,带来更多温暖。
秦青在的时候,这个病房是温暖的巢穴,秦青不在了,它就是杀人于无形的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