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原麻衣仿佛对黑泽的敌意一无所觉, 翻开皮包,递给夏树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的东西。”她说,“物归原主。”
那张卡面上, 绘着精致流畅的飞鸟轮廓,北条夏树确定它不是什么有名的大银行,因为这个LOGO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北条夏树接过, 犹豫道:“你确定……它是我的?”
“嗯。”水原麻衣合上皮夹,“你的原话是, 这是一所规则之外的银行, 你可以往里面放任何东西。”
北条夏树更加困惑了:“我的原话?”
“任何东西”……指的是什么?
女人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起身离开,裙摆带起一阵浅淡的香风。
北条夏树刚想追上去继续问,肩头忽然一痛,他顿时僵住了,不太自然地转头。
黑泽重复了问题, 语气也更冷:“她是谁?”
“呃,公安同事?”
“你当我是蠢货?”
“……对不起。”北条夏树低头, 底气不足地说, “我也不太清楚, 等我弄明白的时候, 会告诉你的。”
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能让黑泽阵满意,他再一次单方面开始冷战, 足足持续了一周,但始终没有摘下夏树送的耳坠。这是个相当安全的信号, 北条夏树一面诚恳地哄人, 一面反复推敲水原留给他的那几句话。
等关系终于破冰的时候, 他们已经一路到了神奈川东部。
北条夏树看向窗外愈发熟悉的风景, 觉得挺新鲜:“我们是在横滨吗?”
黑泽:“嗯。”
他嘀咕:“好像差不多,又有点不一样。”
“你来过?”
“嗯。……可以说是挺熟悉的。”夏树说,“比如刚刚路过的地方,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里该是擂钵街,横滨贫民窟。若干年前因为荒霸吐的力量暴走,形成一个下陷的广袤天坑,依着地势建立起低矮的楼房,贫穷、黑暗与暴力也一并在土地上滋长。
但在这里,夏树看见一片排屋整齐有序的平原。
黑泽问:“什么时候?”
“……以前啦,以前。”夏树随口对付,又怕他不高兴,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对方瞥他一眼,倒是没有再追问。
没想到黑泽在横滨也有安全屋,且地理位置十分隐蔽,北条夏树简单收拾了下,问起明天的行程。
“去横须贺。”黑泽说,“后天从港口离开日本。”
北条夏树应了声,知道对方明天出门大概率不会带上自己,他不觉得闷,反正还有猫陪他。
自从逃亡开始,系统就像渐渐坏掉、收不到信号的老旧收音机那样,消息提醒变得极慢,也再也没有任务提示了。
北条夏树非常不安,但他知道游戏不会对黑泽怎么样,因为在已有的主线里,琴酒还是黑方阵营的代表人物。
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自信来得莫名其妙,其实并没有立得住脚的证据来支撑他的猜测——如果琴酒不再是那个对组织绝对忠诚的杀手Gin,游戏意志会杀死这个‘例外’吗?
目前来看,也许多少沾了耳坠的光,从夏初到夏末,他们的逃亡还算顺利,几次危机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现在就像在跟世界意志博弈。
北条夏树不敢轻易动用‘书’的力量,而游戏似乎也正是忌惮着这一点。
而水原麻衣到底怎么回事?
规则之外的银行。
任何东西。
北条夏树正转椅子发散着思维,却忽然对上黑泽阵欲言又止的目光,于是停下足尖,问:“怎么了?”
“……”黑泽顿了顿,淡声道,“那里有祭典。”
片刻后,夏树恍然,弯起眼睛笑了:“你还记得啊?”
几个月前,他对黑泽随口说过一句“你如果早点回来,我们还赶得上神田祭”。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这种小事。
黑泽移开目光,嗓音沉下来:“不去算了。”
夏树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腕骨,诚恳道:“当然想去!我很喜欢夏日祭。”
不,其实完全不喜欢,他厌恶闷到走两步路就开始淌汗的天气,也没兴趣凑热闹。
但黑泽主动提了,再驳他心意未免太不留情。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说:“哦。明天早起。”
……
“……凌晨三点半也算早起吗?这不是完全没睡吗?”
“闭嘴。你可以滚回去。”
“你好凶。”北条夏树回头看了一眼安全屋的方向,叹气,“猫会很生气吧……”
防窥玻璃一片漆黑,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刚才他要出门的时候,缅因猫为了拦住夏树,和黑泽又你来我往地打了一场。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让它自己乖乖待在屋子里,这次的反抗却格外激烈。最后它在夏树好声好气的劝说中偃旗息鼓,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地面,冷冷地目送他们离开。
“我有点担心。”夏树若有所思,“为什么它反应那么大……会不会有危险……?”
黑泽冷笑一声:“那只蠢猫什么时候安静过?”
夏树:“它不和你待在一起,都挺安静的。”
“哦。”黑泽说,“那就把它扔掉。”
“……别嘛,你们明明可以好好相处的。”
一路顺利地抵达横须贺,黑泽将假牌照销毁后开进废车场,以干扰组织的追查。
夏末的凌晨四点半,天光熹微。
北条夏树跟着黑泽阵到处跑,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他困得要命,累得头晕眼花,完全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还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等到黑泽宣布正事结束、可以稍作休息的时候,夏树立刻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抽去筋骨,靠着他的肩膀要睡不睡,夏末的午后本就又闷又乏,连雪花冰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
北条夏树困了一整个下午,等到暮色将热气压下去、晚风送来凉意的时候,才稍微来了点精神。
祭典设在山脚下,小摊沿着青石板步行街开设,为游行花车让出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