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姜逸尘下意识攥紧双拳,怎奈何左手只能稍稍并拢蜷曲,反倒是松垮无知觉的右手手指忽而微微动弹了下,可惜未能再进一步。
姜逸尘心知自己的伤势不可能轻易恢复如初,不再徒作挣扎,最后补充道:“而那手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只要能在兜率帮中立功够多,便也可从影佛那讨来。”
“如此,这般,他终也未能杀你,只能仗着源自百年前的毒物来向你施以最后的诅咒。”冷魅言语中有些感慨,转而又不解道,“不过,他既将你视作一生之仇,你不应毫无防范。”
姜逸尘也不由感叹道:“知晓我身怀《天殇折梅手》者本不多,尹厉便是其中之一,被惦记上后,我更有所警惕,也曾调查过此人,可除却他的身世性格外所获寥寥,一段时间内不见其人,不闻其踪,不知其流落至何处,遂未再挂怀。岂料他竟是卧薪尝胆,躲在我的影子里,直至关键时刻才现身给予我致命一击。”
冷魅挑拣药草的动作略缓,似在回忆,又似在琢磨着如何为这段牵扯数年的妒恨之仇做出个合理总结。
“风尘女子所生养的孩子打娘胎里便被世俗扣上不干不净乃至野种的称号,天生便被低看一等,对一个孩子而言过于沉重,但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这风尘女子记得这孩子是由谁受之的,更在诞下孩子后不久便被找上了孩子生父的家门。”
“一边是半个皇亲国戚,一边是世俗肮脏母子,尹家未动用那些阴狠手段将这对母子暗中处理掉,也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于这对母子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尹家二少爷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哪会将一个风尘女子放在眼中。尹厉母子虽有名分,却无颜面地位,他们不必为衣食而忧,却得不到阳光的青睐,他们身为尹家人,却并无尹家人的光彩。”
“自小在家中便豪无存在感,索性在年少时离家随一江湖师傅习武,尹厉的天赋并不出众,便也不受那位江湖师傅器重,多年下来,尹厉自始自终也未能赢过他那些优秀的师兄师姐,强烈的被忽视感再次推动他选择离去。”
“从此,尹厉开始浪迹江湖,从偷鸡摸狗到偷师学艺,他恨不得学会所有的东西让人刮目相看,他当过武当道童,更做过丐帮乞丐,也因从未受过重视,所以无人在意,从三五月换一个帮派到一两年换一个帮派,在魔宫呆了三年算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他学了很多东西,但始终没学会不去妒忌他人,而在碰上你后,他自小累积到大的妒恨便有了集中点。”
“素来被漠视的他,眼见着一个地位与己相仿之人却得到了怡春院红牌的垂青,得到了自家正副帮主的关照与卫护,这口气他显然无法咽下去。”
“在知悉你身怀消逝许久的武林绝学后,杀了你既可解心头之恨,又有机会获取绝学名震武林,他自然不会错过。”
“然而你一再令他受挫,他对你的嫉恨便深入骨髓,甚至到了癫狂的状态,倾力而为临到末了终还是棋差一招……”
“不过我还是更为好奇,你二人怎会打到阴阳桥上来,你该不会是在他临死前被推下桥的吧?”
姜逸尘闻言轻轻晃了晃僵硬的脖颈,想到冷魅对这一年半载以来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轻笑道:“不是,但此事说来话可不短。”
冷魅也轻轻一笑,心知姜逸尘今日刚苏醒,言谈许久已有倦意,遂道:“那便日后再说。”
冷魅又道:“那治疗障目砂之毒的药方我仅粗看过一遍,时日已久记不清详细,好在作为主药的青莲便在这谷中盛开,明日开始我会配药为你洗眼,效果可能不比原药方,但想来不出一两月时日便可重新视物了。”
姜逸尘道:“冷姑娘也知我现在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了,一切便有劳了。”
“我虽乐于清静,但,偶尔有个人能陪着说说话,也能添些趣味。”
姜逸尘听言心中不由一喜,正不知如何言语,已听得轻柔的脚步声悄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