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客栈后, 赵白鱼特地带若善绕了一圈,在去房间的路上,他特地多问一句:“你那个情郎原先是在哪个军队?”
若善:“他说他是在西北战神临安郡王带的鄜延军之下的蕃兵队伍,折家军, 是其中一支甲胄骑兵里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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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惊堂:“能当甲胄骑兵说明的确骁勇善战, 应该上过战场, 立过不少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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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鱼:“听你的描述他也有十年军龄, 应该能上大景户籍,分到薄田和些许资产。”
若善:“桑吉哥说他已是熟户,只是得走程序,没个一年半载可能下不来。”
“我担保他很快能拿到熟户户籍。”赵白鱼笑了, 问她:“我要是令你今晚便和你的情郎成亲,你愿不愿意?”
若善愣住:“上头的大人们会把我们都抓去砍头的……”
赵白鱼:“我要是操心这个还用问你愿不愿意今晚成亲?你就说同不同意, 要是同意立刻找个跑腿的通知你爹娘和你的情郎,赶紧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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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被一群官兵包围,普通人被吓得四下逃蹿, 一瞬间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连老板和伙计都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愕达木带着几个得力下属闯进客栈后院,站在庭院中间,也不管赵白鱼他们究竟住哪个房间便挥手道:“把人全都给我揪出来!”
下属得令,一一踹开房门, 里头被揪出的人开始还骂着有没有王法,瞧见外头一身戎装的愕达木和官兵霎时噤若寒蝉。
其中一个下属走到正中间的屋子准备踹门时, 门忽然从里头打开,走出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只瞥来一个眼神便叫他准备叫嚣呵斥的话语统统堵在喉咙口,浑身泛起寒意,像是行走于大漠荒野被群狼盯上,也像是两军交战遇到那凶蛮的大夏人屠,以至于他讷讷半天不敢言。
霍惊堂收回目光向前走,本是找茬的跟在他身后反倒像是他的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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愕达木狐疑地看他,之前的打手赶紧上前说:“不是之前和小的对话那位,但观他样貌不凡,器宇轩昂,应该就是马车里的另一个,也是同伙。”
霍惊堂揣着手,垂着眸,神色恹恹地问:“说吧,大晚上扰人清梦是为何?抓人还是胡作非为?这院里住的都是挣口饭吃的行脚商人,少为难他们。”
愕达木闻言倒是笑了,“你这人挺有意思,自身难保还担心别人?我问你,那小尼姑是不是叫你们藏屋里了?”
霍惊堂:“什么小尼姑?我这不是庵堂寺庙,既没有帮人剃度出家的工具,也没有收留尼姑和尚的兴趣。”
愕达木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冲进霍惊堂那屋里搜索,但是刚跨进门槛便听霍惊堂说道:“屋里多少东西我一清二楚,就按西北蕃族的规矩来,少一样便断你身上一样东西,看大人外型样貌也是蕃族人,应当懂规矩。”
那搜屋的人闻言一僵,其实没少干过入室搜寻的事儿,顺手牵羊更是理所当然,尤其这种外地来的肥羊,有钱无权无人,被人顺走值钱的东西也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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愕达木负手,绕着霍惊堂转两圈:“原来不是个愣头青,那你应该知道泾州是谁的地盘。”
霍惊堂似笑非笑:“愕克善鼎鼎大名,我自然如雷贯耳,余下的……倒有几个名将声名不错,前阵子以一万将士死战大夏十万兵马的宁安寨守将和天都寨守将就不错,名冠西北。嘶——我记得天都寨守将是叫愕丹?人称铁壁将军,听说是愕克善元帅的儿子,确实虎父无犬子。”
愕达木脸色阴沉许多,冷冷地瞪视霍惊堂。
他身后的打手心领神会地呵斥:“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那愕丹只是愕元帅的外甥,什么铁壁将军?弃城而逃的狗熊,徒有虚名罢了!”
愕达木猛地回头瞪了眼打手,后者意识到说错话,迅速低头退下。
霍惊堂:“不是愕元帅之子?”
愕达木:“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出了泾州,其他人都以为愕丹是愕元帅之子?”
霍惊堂做出犹豫的表情,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便打个哈哈说:“许是我误会了。”
愕达木自然不信他这话,但也不会自取其辱细问,只是信了几分,心头阴霾更深,便更恨愕丹。
此时搜屋的人跑出来禀报:“大人,没搜到人。”
愕达木:“你同伙把那小尼姑藏哪了?”
霍惊堂:“我也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没见过什么小尼姑。”
“不说实话?行,随我走趟衙门。这事儿我还就告官了,我人证多得是!”愕达木挥手:“带走!”
霍惊堂身影一晃便出现在愕达木身后,大步朝前:“走吧。”
愕达木愕然心惊,迅速转身,倒起了几分防备,说来他身手也不弱,刚才那一下根本没摸清对方的武功路数,要是有心想取他项上头颅岂不如囊中取物?
他连忙挥手:“你们都挡我前头,给我盯死他。多留几个人在这儿看着,等他同伙回来立刻拿下!”
***
天色已晚,泾州知府衙门还是亮起火把,开了公堂,两道都是睡眼惺忪的衙役,堂上的蒙天纵悄悄打了个哈欠便敲起惊堂木问:“堂下何人,状告什么?”
愕达木上前将前因后果说明白,蒙天纵皱眉:“又是那不知廉耻的小尼姑?”啪一声拍响惊堂木,喝问霍惊堂:“说!你们是不是见色起意?到底把人藏在哪儿?”
霍惊堂没说话。
愕达木便靠着公案桌说道:“他不肯承认合伙偷人、藏人,但是我几个手下亲眼所见,还有客栈老板、旅客都能作证。”
蒙天纵便令人将人证带回来,确实如愕达木所说,都亲眼瞧见此人与其同伙带回来一个小尼姑。
那客栈老板还战战兢兢说道:“我印象深刻,因两位龙眉凤目,气度儒雅,见一面便不可能忘记,何况他们当时带着一个模样有些俊俏的小尼姑,我还记得其中一位温文尔雅的郎君特地来问有没有后门,之后便带着小尼姑从后门走了。至于去了哪儿,小的不知。”
蒙天纵再敲惊堂木叱问:“你还不承认?”
霍惊堂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们说的是那名叫若善的小娘子?”
愕达木:“你装什么?我方才一遍遍问你把那小尼姑藏哪儿,你嘴巴硬得跟在冰天雪地冻过的馕一样,现在到了公堂上、被这么多人指认,瞒不住了才想起来?难道你这一天内还收留很多尼姑不成?”
“倒不是,就一个。但她说她不是尼姑。”
“不说别的,她那身海青袍子可是庵堂里才有,尼姑才能穿!她说不是,你就信了?”
“我此人纯良,向来是容易同别人推心置腹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要不出衙门口找泡狗尿瞧瞧你这副尊荣究竟有哪点能看出纯良二字?”愕达木深受刺激。
霍惊堂语气凉凉:“人不可貌相。”
愕达木捂着气急的心口,他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气到极点反而清醒,不与他纠缠,转身就对蒙天纵说道:“大人也听见了,他承认他和同伙见色起意偷藏尼姑,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摆明是想拖延时间。虽不知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未免夜长梦多,大人还是赶紧判他们诱拐良家妇女、亵渎神佛,打断手脚赶出泾州府,再叫人全城搜捕他的同伙和那小尼姑,赶紧剥了小尼姑的皮向神佛告罪!”
前头的提议,蒙天纵倒是同意,只最后一点他不赞同:“将人赶回庵堂里就好,倒也不必扒皮。这样,待抓到人便将她关进庵堂里,再把她的情郎赶出泾州府,子不教父之过、女不贤母之惰,便把小尼姑的父母抓起来打板子、脸上刺字,愕军主以为如何?”
刑罚不痛不痒,愕达木不乐意:“蒙大人未免太偏袒那小尼姑,你须知我们蕃族尊佛崇佛,而这小尼姑屡破教条,早就闹得人心不满,几个有名望的蕃族首领来我这儿告状,非要惩治小尼姑。您倒好,处处偏袒。”
蒙天纵脸色一变,他有些迂腐,不满尼姑私通,有伤风化,也有平息蕃族异议的考量在内,而今听愕达木这么一说,心里清楚他是徇私报复,也是没法善了的意思,却也没办法。
之前能请动愕克善是因他信佛,现在要是被他知道小尼姑私通男人,恐怕手段比愕达木更残酷。
愕克善的态度便决定府内其他蕃族首领的态度,若是因此事认为大景不尊重他们的文化信仰而使泾州动荡,朝廷怪罪下来,他担待不起。
左右思量一番,蒙天纵便决定采取愕达木的意见,审问霍惊堂:“你快说你同伙和小尼姑的藏身之处,否则别怪本府把衙门里的家伙事全招呼到你身上!你细皮嫩肉扛不住的,快快从实招来。”
霍惊堂十指交握,大拇指转啊转,闻言便点头:“民不与官斗,我懂,我配合……让我想想是去了哪儿?哦,想起来了,说是送小尼姑回她住的地方,大人可知她住哪儿?”
“尼姑当然住庵堂!”
“哪座庵堂?”
“当然是住……你问本府还是本府问你?言行无状,跋扈飞扬。”蒙天纵横了眼霍惊堂,刚准备派人去庵堂将人抓回来便见外头有个官兵在张望。
愕达木走出公堂,听那官兵说话,不由露出笑来,回头看了眼望向这边的蒙天纵,他寻思一会儿便说道:“你私底下多带几个人到庵堂抓住那小娘皮,别再让她跑了!也不用送衙门来,直接送我府里就行。”
言罢再回公堂对蒙天纵说:“大人,不用派人过去了,他的同伙回客栈被逮个正着,正往这儿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身影走出影壁,穿过中庭,步伐匆匆地跑进公堂,衙役甚至来不及拦下他。
蒙天纵叱问:“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公堂?”
赵白鱼讶然道:“大人不是找我?”
“我何时……你就是他同伙?”
赵白鱼点头。
“有人告你私拐尼姑,可认?”
“不能认。”赵白鱼老实解释:“当时情况是几十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追着一个可怜的弱女子,那弱女子向我们求救,稍有几分侠义心肠的人都不可能见死不救是不是?于是我就骗了他们,把人藏起来,然后送了回去。”
蒙天纵:“既然是救人,直接把人送回庵堂就行,为何多此一举绕进客栈?你没私通那小尼姑?”
“说的什么话!那小女子甚至没进过我屋里,就在客栈后院里绕一圈便从后门出去,不信你问客栈喂马的杂役、店里的小二,都能作证。”
蒙天纵再问证人,确实没把小尼姑往房里带,如此倒不能责怪他们,确实是误会,本意是见义勇为,人也送回去了,便想将二人当堂释放,但是愕达木出声阻拦。
“眼下什么话都任他们说,要是那小娘皮压根不在庵堂,这二人联手撒谎欺瞒大人,意图脱罪,等出了衙门还不是海阔天高任鸟飞?”
不过他还是说道:“他这边是有理,本府只能判他无罪释放,至于那小尼姑,既然是他赎还,如何处置便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