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居,胡三娘子在绣房中闷坐,心情烦懑。
她出生在高家庄,家里孩子多,爹娘并不十分疼爱她,小小年纪就早早把她许给了一个烂赌鬼,之后无论她如何悲惨,狠心的爹娘也从未过问过她。
前日听闻了高家庄全庄皆是太平道,被屠戮的一人不剩,她虽心中早对父母没了感情,这事件又没牵连到她,但如今父母还有弟妹们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也不禁悲戚。
只是如今她自顾不暇,张卓成才死了四日,今日王妈妈就催她接客了。
自张卓成身死,她就想过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自己早过了花信年华,再有两年,就可称得上是徐娘半老了。
以色侍人,待韶华渐去,便如无根柳絮般随风易散,何况自己本心并不愿如此?
本想依靠那张卓成,早早进了他的家门,待青春不在了,也不至于晚景凄凉。
谁想他许了妈妈银子却不给自己赎身,更不愿纳自己入门,让自己帮他探听什么消息。
这且罢了,总归他是衙门里的人,自己仗着他的名头,也少有人敢欺侮。
没想他死了不说,还做下了天大的案子名声臭了,连带着自己也吃了挂落。
想及自己未来的命运,胡三娘就不由一阵茫然。
听那龟公说,衙门里近来抓了不少造谣的百姓,牢里装不下,把她那赌鬼丈夫放了出来。
当初就是此人把自己卖进了这里,后来自己与张卓成相好后,他为自己出头,寻个理由才把这人抓了。
此回那冤家出来,难保他不会前来报复自己,到时王妈妈能为自己出头么?
想到这里,她更加觉得不安。
此时,忽听窗户那边有动静,她这居处在二楼,也未多想,以为有风吹过。
左右如何想也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安放,心思百转,她忽觉口渴,从软床上起身,想去倒杯水来。
刚绕过屏风,就见那茶几旁正对着她端坐一男子,此人清隽俊逸,好生俊俏。
只是目若寒霜,那眸中好似酝酿无艮的风暴。
胡三娘一惊,就听那人声音沙哑地道:“三娘子,久违了……”
……
娄老汉自衙门退下近十年了,他年轻时老父擒匪有功,除了大哥继承了本职捕役外,自己也让老父安排进了县衙刑房,依稀记得已是四十多年的事了。
他这辈子造孽,入了刑房成了掌刑人,没有好人家的丫头乐意许给他。
老汉自己也看的开,讨不到好老婆干脆就不娶,纵情声色,放浪形骸。
他在这一县之地“手艺”最出众,谁家犯了事儿要动刑,哪会不许给他些好处,所以娄老汉一辈子也不曾短了银子花。
他一辈子未曾娶妻,哪成想大哥早早成了亲,却只有一个丫头,许给了那姓樵的小子。
他当年可是怎么看那小子怎么不顺眼,果不其然,丫头跟了他生个崽子就一命呜呼了。
大哥中年丧女,受不住打击,也一病之下去了。
娄老汉寻摸着自己也就孑然一身,早早就买了口寿材搁在院子里头,琢磨着不成的时候往里面一躺,这辈子也就拉倒了。
谁知那丫头生了个混不吝的小崽子,自打那樵小子死了后,常上他这里软磨硬泡琢磨钱花。
这回这小崽子也死了,老子终于消停了……
娄老汉斑驳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意,眼角的褶子越陷越深,只那处偶有一点莹光,才湿润了干瘪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