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一身夜行服装扮,看着眼前白石堆砌而成的院墙,警惕的望了望,四下无人,他一个轻身,就跃上了约莫二人的高墙。
若论功夫,四兄弟中当以他为翘楚,一来是他耐得住性子,日夜勤练不辍,二来也是他年纪最长,习练时间最长。
虽没什么上乘武功,他相信凭这不入品阶官员宅院的守卫,也不可能挡得住他。
蹑步潜踪,毫不费力地避开了两个值夜的仆役,穿过两个外院,这才来到了内宅当中。
进了内院,他见这院落中只有两处有灯光闪烁,随意选择一处,就往那屋子附近探去。
此一行,他不光要救小六心仪的姑娘脱离苦海,最重要的是,还要拿住这冯举。
典史掌稽核狱囚,拿住了他,就有希望救出小凯。
他已不奢望,能从正规渠道去设法营救了。
因着约莫傍晚之时,自己已去张府使了银子,可那张百川不光没答复他,还把银子密下了。
足足一千两银子,不光有自己祖辈传下来的,还有他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做主拿了如兰坊的地契房契抵押出来的。
这些狗官统统该杀!王龙深恨。
此时临近那屋子,透过窗纸望去,内中似有一团模糊人影来回闪动,他指尖沾了一口吐沫,轻轻点向窗纸上,一眼就望到了正在一团白腻上耸动的冯举。
他心下一颤,那狗官已然得逞了!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娇吟,一个娇媚的语气道:“老爷今日好生威猛,是没在那小娘身上得手之故?”
王龙心中一松,这声音恍若有些耳熟,但绝不是如花小娘的声音。
他这人有一项本领,听过的声音几乎从不会忘,所以分辨了片刻,就得知这女声的主人是谁。
这不是张卓成的小妾么?
她怎在此,难道也是被这狗官虏来的?
凝神静听,只听那冯举回道:“莫提她,晦气晦气,还是容娘你知趣,花活又多,是以老爷多施你些雨露!”说罢,担起了两条玉润,加速冲刺。
那娇喘声骤然急促起来,约莫几个弹指的功夫,声音的主人一声长促,腻腻感慨地道:“与老爷相好月余,属今日最畅快!”
相好月余!那时张卓成可还没死呢?怎么回事,王龙深深疑惑。
没等他想清楚,忽又听那女声问道:“那小娘就让她吊在西屋不管么?”
王龙刚听到此话,心中一紧。内心思绪狂转,暗想道:“只期望别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吧。”
…………
距此不远,灯火通明的屋中尽显堂皇之色,翠色的睡榻上一帘淡粉色的幕帷,远远望去,榻上站着一位身姿婉约的少女,好像亭亭玉立在此,个头不算高,似乎还没长开……
而近处看来,那一对赤着的金莲似乎悬在榻上,她虽粗布钗裙,隐然间露出的一点玉色却引人遐思。
只是,房梁上的一卷白绸挂在了少女的颈上,让人看清了这个方才豆蔻年华的少女,已经是溘然长逝。
她面上尽是泪蚀的痕迹,却不显狰狞。
仿佛女孩离去时想通了什么心事,又似颇为期待去另一方去与至亲相会……
阿娘说,阿爹离去的早,娘又身体不好,让人家过了苦日子,很觉愧疚,可人家心中并不这么想,街上的姨娘们都说阿娘很美丽,有很多老爷们都想纳阿娘去做姨太太,过富贵日子,阿娘怕如花受委屈才坚决不肯的,其实只要能与阿娘在一起,就算清苦些人家也觉很快活呢……
阿娘说,女儿家要贤淑矜持,所以就算人家喜欢小六哥哥,也并不透露与他,喜欢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喜欢听他说喜欢人家,要娶人家做妻子。
街上的姨娘们又说,小六哥哥不好,是贱役,将来有了孩子不能读书做大官,可人家只要想到他,心里就好快活呀;
瑾瑜姐姐教人家识字读书,说女孩子不能不明理,不能不辨是非,人家跟着瑾瑜姐姐识字读书,明白了好多道理呀,明白了孝,明白了礼,明白了妇德。
瑾瑜姐姐还给阿娘抓药,阿娘吃了身体已经康健了,人家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瑾瑜姐姐呀,可惜瑾瑜姐姐突然走了,还给人家留了那么多银钱,可人家不想要,只想每天都能见到瑾瑜姐姐;
还有小六哥哥……若没有读书,没有明理,人家可能最后也不会原谅他的,可是人家读书了,知道他就算站出来也救不了我。
小六哥哥,人家可能不能和你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啦,人家怕阿娘在那边寂寞,要去找她了。
再见啦,小六哥哥,人家这次就原谅你了……
书上说人性本恶,是啊,人家原来从未遇到过坏人,可今日一下遇到了那么多坏人……
书上还说,人性本善,奴家快十五岁了,十五年遇到的都是善人,街上的姨娘,田凯哥哥他们,瑾瑜姐姐,小六哥哥,还有阿娘,都是大大的善人。
到底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呢?
奴家相信还是善的吧……
…………
狱中,那营兵望着吊在杆上的田凯,眼中闪烁着锐利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