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一颗颗人首,从已过古稀的老者,到那刚刚束发的童子,个个神色凄厉,面目狰狞!
此时,初春时已有了初生的细小虫,不停在那车上盘旋。
一阵腥臭传来,孔知县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不过这是他晋身之资,还要好好瞧瞧。
走近两步,看了半响,他才悲慨地说了句:“唉,邪教真是害人不浅,作孽啊。待我回转京师,当奏请圣上,一定要把这班人尽数剿灭才是啊。”
何千总见这文官竟然不怕人头,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念及他虽是文官,但如此心狠手辣,不惧也不足为奇。
轻笑一声,他奉承道:“是啊,宰君慈悲,哪像我等厮杀汉,只知晓听命行事!”
孔知县听他夸赞似是出自真心,也很是满意。
这何千总如此识趣,不妨交好,有朝一日自己大权在握,不定就还有用得上此人之处,想到此处,也赞了对方一句。
“千总何必妄自菲薄呢,若没千总这等好汉保家卫国,我这治政的儒生又哪来的用处呢?”
何千总听他赞自己,假意装作欢喜,然后还是吹捧道:“宰君过誉了,何某这等样人用于国家,不过是一棵朽木,似宰君才是栋梁之材呀,哈哈!”
就在他二人谈笑间,那满载了人头的车上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妖冶炫目,十分美丽。
蝴蝶在上方盘旋,飞来飞去,似在抉择,半晌,落在了一颗小小的童子头颅上……
那车上竟还有一颗新生的幼儿头!
此时那幼儿的面目宛若活了过来,居然露出了一副十分恬静的笑意,好似尚在襁褓得到了母亲哺乳后的温馨……
就在那蝴蝶落在幼儿头上时,孔知县陡然间听闻一声爆喝。
“孔春晖,纳命来!”
一抹绚丽的刀光直直往孔春晖头上袭来,他大惊失色,根本没有想到有这番骤变,他一介书生,哪有反抗的余地,一下子吓呆了。
眼看着刀刃近在眼前,他吓得一下倒在了地上,惊惶失措。
就在他即将人头落地之时,身边忽地跃起一道身影,轻哼一声,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那持刀之人的肋上……
这番变化只在须臾间,等到袭击县令之人被何千总踹倒在地,周围兵士才刚刚反应过来,急忙各自持兵刃把那人围住。
何千总见县令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忙把他扶起,拍打后背,与他道受惊。
孔县令起身喘了半晌,才惊魂未定的转过神来,看了眼那被兵士围在当中的人,正是那刚才衙役中为首的赵景阳。
赵四眼角含泪,目光似要择人而噬,狠狠盯着孔春晖,切齿恨声道:“孔春晖,且算那高家庄有邪教教众,可那老弱妇孺何罪?那总角的孩子何辜?那尚未及月的幼儿竟然也遭你荼毒,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声音如嚼穿龈血,质问的话却震耳发聩,后面皂隶一时听了皆面有憎恶,不过看了看围住赵四的那群兵丁,又懦懦低下头,亦不敢议论,生怕被别人听到从而牵连到了自己。
孔春晖刚才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回想还是一阵惊恐,亡魂大冒,他眼睛通红,语气似妇人一般尖锐,歇斯底里地道:“与我砍了砍了砍了……”
周围兵士没有做理会,而是看向何千总,见那何千总点头,这才一拥而上,乱刀砍向赵景阳。
赵景阳双拳难敌四手,只须臾就身中数刀,眼见是活不成了。
他浑身浴血,状若凄狂,眼睛含着血泪,左手捂着腹部,右手颓然放下刀,惨声唱道:“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歌声似黄莺泣血,逐渐低沉,忽地又听他两声大喝,“天啊……天呐……”
言毕,赵四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