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堂中乌泱泱的百十位公人,排成几列肃立在堂上,只偶有小声议论声,皆候着四位老爷前来议事。
田凯扫了一眼,说是通传全衙公人,实际上现场汇集的也只有刑、兵二房及三班衙役。
若是连其余吏、工、户、礼四房人员也一同聚集过来,这堂上就无法站人了。
一个县衙,其实就是一个朝堂的缩影,六房恰对应朝廷的六部,而三班,分为壮班、皂班、与快班。
壮班通常就是干些杂活儿,所以袁主簿索性把这部分银子省下来,裁撤了许多人。
现下诺大的壮班,四十余人的配置,就剩一个班头儿,一个书记。
本身这壮班除了衙门内部的事务,通常也承担押运粮饷,资源配给等。
现在可是战时,硝烟遍地,如此重要的节点,这空饷说吃就给吃了,也不知这钱都是哪个贪墨了;
皂班就是的站班衙役,除了老爷升堂问案的时候喊堂威,还负责堂前用刑等事,这班人马倒是不少,可能是主簿袁成瓒给知县留的面皮,可自打这位孔知县到任,两年了,升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老爷不问案,不给犯人用刑,这班人基本无用,又无追凶稽盗的职责,平日里只剩下打自己人的时候,能索取些油水儿,跟衙门里别的部门都不怎么对付。
田凯前身倒是跟他们关系不错,因着对方用刑的目标大多就是自己这班快手,是以经常许些好处予他们;
剩下最后一班就是田凯所在的快班了,除了缉奸捕恶、侦查破案、解押囚犯外,邻里争执,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简直无所不管。
所以油水最足,老百姓俗称的差爷,也多指快班的胥吏。
可今日看诸位老爷的样子,除了三班齐聚,连兵、刑二房的人都召集了,这是要做什么?田凯心下疑惑。
刑房就算了,专管刑事案件,派些仵作来,到了案发现场有大用,但也没必要连狱卒都召集了?
监禁里的犯人不需看管了?
这且罢了,兵房负责征集和训练丁壮,目下全来了,难道是要打仗?
是因此事怀疑有小股土匪进了境内,还是已经知道了惨案是僵尸所为,要集全县之力,剿灭僵尸?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袁主簿,还真是个有担当的。
田凯站在快班列中,与身后王龙赵四几人时不时小声交谈几句,期间零零散散有些皂隶陆续进来,差不多到了辰时三刻左右,那皂班王班头见人差不多了,入了内堂通传。
待他回转后不多时,就见从内堂中走出一人。此人五旬上下,鼻梁高挺,吊眼薄唇,脸型狭长,双目光芒锐利,身上带着淡淡威仪,走到堂前,他轻嗽一声,环顾了四下,一皱眉,然后喝道:“噤声!”
众人一见袁主簿出来,无论是交头接耳的还是窃窃私语的,都不禁一滞,待听他大喝,都是正容肃立,无人再敢喧哗。
袁主簿点点头,然后走到那正堂前的法桌后,早有衙役在太师椅侧又设了一把椅子,这袁主簿也不等县令,竟直接大剌剌的坐上去了。
“这袁主簿,是否做得有些太过了?”田凯见袁主簿坐上去,心中暗忖。
以往衙门中也都明白是袁主簿掌权,但他也从未有如此不顾知县面皮的时候,况且知县从不公开与这袁主簿争执,若此看来,也可能并非知县懦弱,是个只知八股的书呆子,是否是城府深沉,善于掩饰?
就在这时,几位老爷也陆续打屏风后转出,先是驴脸的冯典史一人,然后是县丞张百川也施施然走入堂中,只是他身后跟着一人。
最后才是那位孔知县在师爷林成儒的陪同下在堂前落座。
当田凯看清张百川身后那人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动,此人赫然是个奇丑无比的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