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袁主簿掌管!”张百川斩钉截铁地道。
没看袁主簿的亡魂大冒的样子,孔知县继续问道:“冯典史,张县丞此言属实否?”
冯典史斜了一眼袁主簿,这老儿平日作威作福,方才和知县大人议事时还在颐指气使,现下却像是刚被拔了牙的老虎,瘫坐在椅上,他不禁有些幸灾乐祸,道:“属实!”
“李典吏,张县丞所言属实否?”李典吏是兵房主事,本就是袁主簿提拔上去的。
场上谁都能看出县令是在借机发难,可此时县令问的并非是袁主簿是否通匪,而是往来文移是否是他掌管?
他知道此话一出,哪怕这袁主簿渡过此劫,自己也无法再得信重,但是却不能睁眼说瞎话,只得懦懦道:“属实!”
孔知县神色一缓,又问道:“郑刑房,县丞所言是否属实呀?”
郑刑房乃刑房主事,也是袁主簿提拔,见老李都认了,他明白袁主簿今日怕是大势已去了,自己若像老李一样犹疑,难保县令不会秋后算账,他痛快道:“属实!”
下来,县令又问三班班头,各房书吏,场上但凡有些管理职权的,都被他给问了个遍。
最后轮到快班,因快班死了张卓成,现下是田凯站在最前,不过原身之所以在皂隶中颇有威望,与袁主簿扶持也不无关系。
但是他却不是班头,也不想与此事有一丝瓜葛,心中默默祈祷,可别问自己。
哪知那县令问了一圈,最后同样问田凯,是否属实。
田凯不想卖袁主簿,只是道理同上,可县令也没问是否通匪,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堂尊,县丞大人所言属实。”
县令满意点点头,回顾袁主簿,只见他那狭长的脸现在已经成了茄子色了。
他几次想要插话,都被县令挥手打断,此时听县令最后望向自己言道:“袁主簿,张县丞所言属实否?”
袁主簿心中惶恐,躬身一揖,嘴上辩解道:“县尊大人,虽县丞大人所言属实,但下官与张卓成和饷银一事无半分瓜葛啊!”
他本想问知县有什么证据,证明饷银是张卓成勾结上清门劫的,但是已经被知县用话拿死了,而且自己一旦问出,那知县拿出证据,他就再也摘不清了,所以根本不能问呀。
“本县亦相信田主簿与此案没有瓜葛,只是张卓成从何处知晓军饷途经之所,田主簿还需做个交代才是呀,不然知府大人怪罪下来,本县也是担待不起啊。田主簿,念你对本县劳苦功高,暂且去了乌纱,回府待参吧……”
此话一出,袁主簿明白无力回天了,颓丧瘫在椅上,没了往日精神矍铄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瞬间,仿佛经历了桑海桑田,一下子从中年步入了老年。
他万没想,千防万防,却能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出了事。
孔知县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众人一圈,就把这位积威深重的袁主簿打落深渊!
去了职权待参,意味着已经是嫌疑人,不能继续留在此间,别说干预,就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今晨刚听到消息时的忧心忡忡;
方才与几位官员议事时的灵光乍现,有了解决此事的办法;
又想到如今的境遇,不到两个时辰的遭遇,让袁主簿不禁万念俱灰。
同时回顾方才议事之时,好像也受了孔县令的提醒,这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几岁,可心机之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想他主政这些年,辖下不说富足安乐,但在这个世道,没有暴乱动荡,饿殍遍野考评上就能得个中等,而自己起码让百姓有衣穿,有饭吃。
县中虽然都知道自己才是一县指掌,但是凡上官莅临,自己多有维护这位知县大人,希望他念在自己往日不曾把事做绝,能给自己一个好下场吧。
袁主簿心里也明白,最好的下场,也是仕途断送,告老还乡。若是坏的,袁主簿不敢想下去了。
田凯看着袁主簿从暖阁高台一步步走下,心里也不是滋味。
袁主簿不说为人怎样,起码一县之地让他治理得不错,而且很善于用人,不然前身恩怨分明,有任侠气概,也不可能受他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