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鼎沸,人声嘈杂。
“春意居”内院,田凯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
只见那位周半童手持折扇,一会儿吐沫横飞,一会儿又扮着女子娇羞,绘声绘色地道:“那暖玉言:‘我正要问你,奶奶喜欢你这小小的什麽?’小和尚回了一句:‘我会变大’……”
这一部《灯草和尚》,他描绘得仿佛让人身临其境,让诸位看客时不时地哄声叫好。
田凯斜坐在椅上,翘着腿,磕着瓜子,嘬一口糙茶,吐出一根茶梗,跟身旁一位头戴渍巾,内衬锦袍,外罩襟衫的油腻男子道:“李老爷今儿怎地不在楼上玩耍?”
他身旁这位泛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儿,田凯忍着微微不适,刻意坐在他的边上,也是因为此人是本地小有名气的药材贩子。
因着常年往来周边县城,不光手下伙计多,合作的车马行也有不少,要说消息灵通,这会儿园子里以他为最。
听到田凯唤他,李老爷笑回道:“田爷您不常来有所不知,这天还未擦黑,怎么着也得给姐姐们梳洗打扮的空当,此时上去,岂不是唐突了佳人,哈哈。”
他爽朗一笑,腮上横肉颤动,若不是个相熟的,这副尊容着实有些怕人。
“田爷是稀客,今儿要哪位姐姐伺候,老李我愿做东。”
“多谢李老爷美意了,只是田某今日有公务在身。”田凯笑道。
“哦?不知是何等事,老李我可能帮得上忙?若是公务不急,还是要及时行乐啊。”李老爷捋了捋颌下短须笑道。
“哈哈,罢了罢了,不瞒李老爷,张头儿昨夜去了,死得蹊跷,等着老鸨子一会儿出来,我要问问那位胡三娘子。”
胡三娘子也就是那位张捕头相好的粉头。
张捕头也算本地的风云人物,他死了李老爷自然知晓,不过他是个买卖人,他不关心谁死了,只关心谁上来,所以今日见到田凯才那么热络。
盖因衙门里快手行当里,死了老张,那十之八九也就是这田凯继任了。
“也是,田爷您家有娇妻为伴,怎看得上园子里这些姐儿们。不过说起张捕头,刚娶了一房爱妾,不知是无福消受还是怎地,刚纳了不足一月,怎就一命呜呼了呢。”
他咂咂嘴,但忽然回过味儿来,这话有些调侃田凯的意思,急忙又道:“田爷,我老李精虫上脑,满脑子龌龊,您可千万别见怪呀。”说完他也不待田凯回话,轻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李老爷多心了,无妨无妨。”
田凯没太在意他话中的意味,思忖着张捕头之事。
老李不说还好,一说他忽然想起,确实张捕头前些时日刚纳了一房妾室。
其实皂隶属贱役,按例是不允许纳妾的,可这世道,前些日子太平军都快打进卫府了,哪还有那么多限制。
而那女子刚逃难入城的时候田凯也见过,据说从直隶来的,身份上应该没什么问题,长得确实不错,尤其身段很是妖娆。
奇怪啊!老张对园子相好的胡三娘,有那么怜爱吗?
这胡三娘子在园子里又不是什么头牌,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粉头,据说长相平平,全靠着身段迷人才能引些嫖客,若是张捕头真心相待,以他的身家,早就赎回去做妾了。
可若是没那么稀罕,放着家中新妾不施雨露,怎的常来逛园子?难道……
想着他瞄了一眼台上的周半童,只听他正学着小和尚语气,憨厚说道::“奶奶不经弄的,弄到十来次就想睡了,倒是暖玉不怕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