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是探头呼唤了几声,见仍然没有回应,便大步走了进去。
明黄的烛火照亮了空旷的房间,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李如是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房里徒剩家具摆设,不见衣衫行李。
她走了……
李如是驻足沉默,心中五味杂成。
她应该很伤心吧,否则也不会不辞而别。
看来,他是真的伤到了她了。
良久,李如是默默叹了口气,走到桌旁坐下。
桌上茶杯倒扣,摆放的整整齐齐,茶杯之下,压着一封未封口的信笺。
李如是蓦然,将信笺抽出,展开细细查看。
君之愿,吾所急。
行之法,父难全。
三相劝,终遂愿。
行路远,期可解。
此离别,难相见。
几行娟秀小字,乃是甄武亲笔书写。
字虽不多,却将她的心意写的清清楚楚。
戈止在她的劝说下,已经答应相助,此番离去,大抵是回京运筹此事。
只是最后一行字,想必就是戈止答应她的条件,或者说,甄武不会再回来了。
李如是更加沉默了,没有破局在望的喜悦,有的只是巨石堵胸的压抑,还有那充满胸腔的愧疚,和衍生出来的不舍。
细数甄武留在县衙的这些日子,明着暗着不知帮了他多少,却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她永远是那副玩世不恭,外加刻薄尖酸的表象,只为了掩饰她那柔软的内心。
“刀子嘴,豆腐心。”
李如是低声呢喃,神色越来越柔和。
距离阁楼不远的另一座阁楼上,两道人影立于瓦片之上,沐浴在月光之下。
“两个时辰了,你难道打算在这里被风吹一晚上吗?”
戈止负手而立,声音却从未有过的柔和。
“要你管!”
甄武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继而又痴痴的看着自己房间亮起的那抹烛光,和在烛光映射下的枯坐人影。
“这位李大人的时间可是很紧迫,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戈止也不在意,悠悠说道。
“回京!”
甄武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珑足轻点,如翩鸿般踏出外墙。
“是回家!”
戈止纠正道,随后踏空而行跟上她的步伐。
“我没有家!”
甄武声音飘荡而来,充满了冷漠。
戈止身形一顿,苦涩道:“你还在怪为父么?”
“我从未原谅过你,回京之后,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到,我答应你的事也不会食言!”
甄武脚步未停,如一阵风般走向县衙外早已停靠多时的奢华王辇。
“为父也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大衍。”
戈止眼中的苦涩更甚,声音也充满了愧疚感。
闻言,甄武停住脚步,回首讥讽道:“为了大衍?为了大衍你就灭了娘亲满门?为了大衍你就把自己女儿当货品一样送出去,以换来你期望的和平?既然你是为了大衍,那为何看着大衍贪官污吏如杂草遍生?为何又要看着陵泽势力染指半壁江山?你不配说为了大衍这四个字!”
不远的瞎眼老者听的冷汗直冒,连忙上前劝说道:“公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哼!”
甄武冷哼一声,挥袖上了辇车。
戈止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渐渐缓和。
瞎眼老者见主子神色缓和,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将他迎上辇车。
八匹异常健硕的骏马在瞎眼老者的驾驭下足下生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官道疾驰,也就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色随着日头照常升起被驱散,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一大早,五千官兵就整装待发。
待银两交付后,李如是在众人感恩戴德的目光中亲自送行,一直送到城门才作罢。
在送行府兵之际,他将昨晚连夜书写的信笺交给了府兵将领,嘱托务必送至江锋振手上。
这封信笺只简短带过了近日发生的事,重点强调让江老兄亲自来奉禹一趟,越快越好。
相信江老兄看完信笺,会在几日内到达。
叫他来此,当然是商议陵泽匪患,现在有了戈止的加入,他这个关键人物当然不能缺席。
回道县衙后,十八尘僧也都收拾完毕,互相搀扶着上了雇来的马车,整整九辆!
他们此行的目的乃是京城,路途遥远,
李如是不仅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现银,还特地派遣了五十名衙役跟随照顾。
尘僧没有推脱,此番离去乃是为了更快的相见。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跟随官兵一同出城而去。
待他们走后,魏勇张贴告示,陵江河堤重新动工,而他以身作则带领一干衙役率先前往河堤。
偌大的县衙一下冷清了不少,显得更加空旷了。
李如是反而莫名其妙的闲了下来,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在后院想趟。
本想去看看紫袍男子醒了没有,却在中途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白离。
“李兄,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白离拦在了他的身前,手中还捧着厚厚一本账本。
“何事?”
李如是停下脚步,好奇问道。
“账上银两所剩不多了,几里堤下来就清空库银了,到时材料的供应怕是要断了。”
白离翻开账本,认真的说道。
“大概还剩多少银子?”
李如是没有多少意外,光给官兵辛苦费就高达二十五万两!更何况那些杂七杂八的支出也是个不菲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