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梦月一愣,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禁嗤笑道:“顾二小姐倒是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若是你现在写下点子,说不定还能赶上!”
写是不可能写的!
顾晏状若无意道:“刚才听关小姐提起此事,还以为已经提前规划好了入京的车马呢!看来,一切都还在规划当中?莫不是没想过送入京城吧?”
此言一出,刚才参与了的人,眉头齐齐皱了起来。
他们的目的,本就是要借此机会攀上周太傅。
但寻常人几乎一辈子都见不到周太傅一面,便想借着关家的门路,铺一条康庄大道。
可若是关梦月没打算把他们费尽心思想好的点子送入京城……
那意味着什么?
这些又将会去往何处?
顾晏的话,就像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很快就生根发芽。
有些人的眼神,已经开始变了。
关梦月没想到会有这出意外,顿时怒不可遏道:“顾二小姐,虽然你想不出点子,但你也不能借机诋毁人吧?你当着众人的面儿这么质疑我,究竟是什么居心?”
袖中的手却暗暗握成拳头。
顾晏虽然可恨,却是说对了一件事——
她从未想过要替这些人办事。
自从几年前被赶出京城后,她就一直想要回去。
好不容易等到周太傅公开征集民生大策的机会,她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
但她想不出好的点子,才动了歪心思,筹备了这一出。
这么多点子里,总有比较出彩的,到那时,她将其据为己有,再以自己的名义送到周太傅面前,就能风风光光地重返京城。
她有野心,更想以才惊人。
更何况,金陵与京城相距不近,谁又知道,她抄的是谁的点子?
但没想到的是,顾晏竟然能一眼识破她的用意,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吗?
“什么居心?”顾晏却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装的一手无辜无害无邪!
关梦月闻言就嘲讽她:“顾二小姐,有时候蠢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你就算见不得别人好,也不至于这样捣乱吧?”
顾晏眸光一冷,神色一肃,正要开口,却听江寒舟问道:“关小姐,本官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江大人是贵客,有话不妨直说。”
关梦月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江寒舟的面前放肆。
江寒舟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开口,“本官刚接手大理寺时,曾经判过一起案子,说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窃取了京城绣娘的独门手艺,想要去讨好宫中的贵人。没想到,最后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驱逐出了京城。不知道关小姐可听过此事?”
关梦月面色惨白,勉强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意,“江大人说笑了。我一直都在江南地区待着,很久没去过京城了,又岂会知道这些事情?”
只是,众人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多少泛起了嘀咕。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人精,有些胆大的公子哥,已经开始问江寒舟,“江大人,我们久居金陵,孤陋寡闻,可否细说一下?”
关梦月脸上彻底没了笑容,甚至还很紧张。
而江寒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就是个“窃取他人成果”的事。
几年前,京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在太后生辰前夕,挑选一份无与伦比的寿礼。
但她自己什么都不会,只能想别的办法。
经有心人提醒,就把目光盯在尚衣阁上面。
当时,尚衣阁还只是个小作坊,并没有现在这么出名。
那千金小姐听说尚衣阁有一门绝活儿,不管是用来制衣还是用来刺绣,做出来的作品都令人赞不绝口。
为了骗取寿礼,那千金小姐特意向尚衣阁的管事保证,拿着他们的寿礼入宫贺寿,并借此机会替他们扬名。
可后来,骗的是人家的寿礼,扬的却是自己的名声。
某一天,尚衣阁的管事听到有人议论寿宴上的事,得知自己的寿礼被那千金小姐据为己有,气得直接去大理寺报案。
案子是由当时还是大理寺少卿的江寒舟主审的。
江寒舟素来铁面无私,为了这案子,直接入宫觐见陛下和太后,揭穿了那名千金小姐的面目。
而那位千金小姐也受到了惩罚,从此后再不能踏入京城一步。
同时,她也连累得生父受了贬谪,被下放到了江南地区,当一名不起眼的知县。
众人听完,皆是唏嘘不已。
有人问江寒舟,“江大人,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此女如此无耻,简直不配为人!”
“江大人,要不你说出那名字,也让我们擦亮眼睛,不与这样的人来往。”
“……”
那些人说得越多,关梦月的脸色越苍白。
直到江寒舟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众人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咦,为何关小姐的脸色白得跟死了老爹一样?
有些心思活络的人早已前后联系起来,心中想出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他们记得,当初关荣山刚到江南地区时,也只是个知县,也有传闻说过,关荣山似乎是被自己的女儿连累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把尚衣阁手艺据为己有的人,就是关梦月?
众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真是她,几年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现在所谓的“集思广益”,极有可能也是一个幌子,目的——
就是为了把他们的想法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他们开始不舒服了。
不管是谁,听到自己费尽心思想出的点子,最后给他人做了嫁衣裳,都无法接受。
更可恨的是,那人还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
真是,恶心!
于是,有人开始发问,“关小姐,请问您准备何时入京?使用多少车马信使?”
刚好就是顾晏问过的问题。
那人摸了摸后脑勺,问完就对顾晏羞涩一笑,似是十分不好意思。
顾晏大方地回了个笑容。
美人一笑,满目生辉!
不少人对她的好感倍增。
江寒舟见状重重咳了一声,目光带着杀气扫过去,那些人刚伸出的头顿时缩了回去。
大理寺卿突然变得好可怕!
而关梦月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拆她的台,一时怒从中来。
偏偏江寒舟说得还很巧妙,都没有指名道姓……
她到底心虚,当年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影响还是很大——
比如说,她名声尽失,从此后再也回不了京城;
再比如说,尚衣阁踩着她上位,从此一跃成为京城最出名的店铺。
当年栽过的跟斗,她怎么可能还会再栽一次?
她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尽显委屈:“公子这么问,究竟是何用意?是对我们家的车马不放心,还是需要我去把爹爹请来,给你们当场做个保证?”
见她把关荣山搬出来,那人犹豫了下,便讪讪然地揭过。
但在场不少都是读书人,心气儿高,骨气儿傲。他们都很清楚,关巡抚不可能常年留在金陵,做起事情来也没那么忌惮。
刘英朗缓缓开口:“如此看来,关小姐定然是没准备好了。也罢,那就等关小姐准备好再说吧!这纸,晚点再给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就起身,朝那些夫子走去,又把自己那张纸抽了出来。
关梦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气道:“刘公子,你这是信不过谁?”
“关小姐误会了。我只说晚点给,没说不给!”刘英朗顿了顿,又道,“再说,一开始你也说了,这就是个量力而行你情我愿的事。就算我不给,也没什么错吧?”
关梦月的确不能说什么。
相反,刘英朗这么一闹,她还得和和气气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但她不甘心!
本来谋划得好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都是江寒舟和顾晏惹的祸!
旁人不管她怎么想,只是看到刘英朗拿着纸走下来,便也陆陆续续地有人走上去。
到了最后,那些夫子手里,只剩下寥寥几张纸。
与之前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关梦月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再也待不下去,直接说头晕,扶着婢女的手回屋歇息。
她一走,在场的气氛反而活跃起来。
不少人还硬着头皮走到江寒舟的面前,探听起当年的事。
江寒舟对这种“恶习”宣扬得很卖力。
当然了,坚决不肯承认,他只是为了给顾晏出一口气!
关梦月打死都想不到,因为说了一句“顾晏蠢”,就惹得大理寺卿出手料理了她。
……
而关梦月回屋后,直接拿屋内的古董瓶子出气。
这时,房门一开,有人走了进来,“关小姐何必如此动怒?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关梦月却看着来人,微微眯眼,“你有办法?”
那人却道:“江寒舟不好对付,可以留给巡抚大人。但那个顾晏,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