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陌天歌与秦羲带着一干弟子,离开了太康山。
队伍中,有六名结丹修士,六峰各出其一,其中五名是熟人。朝阳峰白雁飞,道号知非;清泉峰叶景文,道号冲云;甘露峰韩清玉,道号蕴玉;流云峰姜敏,道号无华;灵隐峰况烛,道号寒箬。这几人,相识时都还只是筑基,一转眼,都成了结丹修士。
五人中,最大的韩清玉二百八十多岁,最小的姜敏和白雁飞一百八十多岁,这样一队结丹修士出去,惊人的年轻。
这表示着,玄清门的结丹修士,已经成功换代,往后,他们这一批人,就是玄清门的中流砥柱。
一百多人踏上飞舷宝船,往昆中城飞去。
飞舷宝船是宗门的飞行法宝,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只小舟,内里可容纳千人,由高阶修士操纵,比低阶修士自己飞行快得多,也安全得多。
六位结丹修士上船,纷纷上前见礼。青鸾峰的朝风是妙一道君的弟子,不过三百岁光景,放在结丹修士中,还算年轻,偏偏眼前一干人,除了秦羲与他年纪相当,个个都比他年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朝风之后,况烛上前一揖,淡淡道:“见过两位师叔。”
陌天歌知他性情冷淡,并不是对他们有意见,便回了一笑。她倒是很想唤一声况烛师兄,可她如今已经是元婴道君,不能一点上下之别都没有。
“守静师叔,清微师叔。”姜敏上前见礼,她神情亦冷淡,看着陌天歌的时候,才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
陌天歌想起百多年前,那个娇蛮活泼的姜师妹,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
“守静师叔,清微师叔。”韩清玉微笑着上前来,还跟以前一样,稳重和善。她是无可挑剔的大师姐,无论何时,都行为得体,温和亲切。
叶景文没有上前,但是笑容灿烂,向他们一揖。
他们五人都见过礼了,不远处的白雁飞面露挣扎,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当年那场闹剧之后,他被震阳道君勒令禁足闭关,从此再也没有去过清泉峰。几十年后,清泉峰风起云涌,出现惊人的结丹天象,他才知道陌师姐结丹了。自以为天资过人,在她面前自傲自得,后来才发现,这位陌师姐有着比他更优秀的资质,也有着比他更坚韧的意志,筑基、结丹,全都走在他的前头。她就像戏台上最完美的角色,把他衬得灰暗苍白、面目可憎。
目睹她结丹之后,他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哪怕他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在仙路上,也只是比别人多走几步,这不能让他傲视众生,也不能让他一步登天。
五十年后,他终于结成金丹,然而,相比他的资质,这个成绩只是差强人意,与玄清门最优秀的三个弟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经常想起那年那个无人的山头,自己大放厥词,如果给他一百年时间,一定会把秦守静踩在脚下。结果,他一百三十岁才迈入金丹,相比秦守静的七十八,几乎多了一半,而他结丹之时,秦守静早就已经元婴了。现在,自己才结丹中期,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陌师姐却已经结婴了。
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真的适合走这条路吗?为何双灵根的秦守静,都能把他远远甩下?
而现在,这两个人站在他面前,他要执晚辈之礼——
挣扎半晌,他终于走上前:“知非见过两位师叔。”长辈在前,却视而不见,这般无礼的行迳,不能让他出这一口气,只能让他失去品德。
知非——他想起师尊赐号的时候,这样对他说:你天资过人,出身高贵,因而性格高傲,目下无尘。须知,大道之前,天资不是惟一,出身更是毫无用处。单灵根是上天之赐,但并非身具单灵根便是一片坦途。从今日起,望你每日三省吾身,闻过知非。
他知道师父说的没错,可是,心中总有不平……
面对他,他们仍然只是微笑点头,既没有冷言嘲讽,也没有多加关注,仿佛他只是宗门内很寻常的一个结丹晚辈。
白雁飞按捺住心中的失望,退到一边。哪怕他们在他面前摆元婴道君的架子也好啊……
在这艘宝船上,他如坐针毡,陌天歌与秦羲让他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而不远处的姜敏,让他想到当年的幼稚可笑。
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似乎想安慰他,却被他似有意似无意地避开。那人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乘坐着飞舷宝船,一行人三四天便到了昆中城,这还不是极限速度,如果没有此物,带着这么多的筑基修士,起码要走半个月。宗门法宝,于个人来说用处不大,人多时就派上了用场,这就是宗门的积累。
一接近昆中城,城中掠起一道遁光,在飞舷宝船前停下。
“玄清门哪位道友到此?”来人高声喊道。
陌天歌与秦羲从船中出来,看到浮在宝船前方的修士——是他们的熟人,碧云宗凤箫。
秦羲抬手道:“凤道友。”
“原来是你们两个小朋友!”凤箫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是,我们二人奉命前来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