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师父待她再好,在他心里,恐怕还是不及那个女子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陌天歌自嘲地笑了笑。前两天刚吃了真机的醋,今天又吃师父的醋,她这是什么了?别说不该执着于此,她又凭什么要真机和师父待她更重呢?这二十多年,教导真机的不是她,她也并非师父从小养大。
“天歌。”靖和道君忽然开口。
陌天歌怔了一会儿,才抬头:“师父。”
“你可知道她是谁?”
陌天歌微微蹙了蹙眉头,道:“我想,应该就是清远师兄的女儿吧。”
“没错。”靖和道君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来了,靠在他的龙椅上,目光落在虚空里,“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晋阶结婴中期还不久,一心想要在仙路上走得更远,时常外出寻找机缘。为此,我的几个徒儿,也时常放下修炼之事,为我奔走。清远虽是我的徒儿,资质却不怎么好,当年我见他资质一般,却修炼刻苦,起了怜悯之心,才收他为徒。这孩子心实,总觉得他能结丹,都是我的照应,所以对我最是崇敬,为我办事,从来尽心尽力。”
“……有一次,清远外出,无意遇到了一棵万年铁黎树,他知道我想要铁黎果,便去摘取。谁知道,那铁黎树旁,却守着一只八阶妖兽……”说到这里,靖和道君闭了闭眼,“我看到他的长生灯灭了,一路寻去,才发现他竟是尸骨无存。”
陌天歌一怔。八阶妖兽,相当于元婴初期,这位师兄不过结丹期,哪里打得过?难怪师父对那位骄横的徒孙那般容忍,原来她的父亲竟是为了师父而死。
“师父……”她低声道,“你与我说这些,意思是……”
靖和道君露出苦笑:“明珠那孩子是什么个性,我还不知道么?她因我之故自小丧父,我又没把她教好,论起来,着实是我欠她。把她接回来之后,我又把她宠得太过,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个性,我虽明知她错了,却总是不忍管束她,直至她对同门下重手……”
这件事,陌天歌曾听洛封雪说过,魏佳思正是被此人重伤的,而原因仅仅是魏佳思领了差事侍奉守静师兄。
“被她打伤的孩子是玄因的徒儿,也是我的徒孙,我便是再疼爱明珠,也不能太过偏心,只得重罚明珠,下狠心管束她。可这孩子早已被我宠坏了,怎么也改不好,甚至变本加厉,完全不知道悔过……我失望不已,一怒之下,就命她去了离此万里之遥的一处别院,若无召令,不许回山!”
陌天歌默默地听了一会儿,问道:“师父,你是想让我让着她一些吗?”
靖和道君望着她,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刚才为师的意思,想必你看得清楚。屈指算来,我令她去别院已有六十年了,这孩子也应该吃过苦了,可她如今的样子,哪有半分悔过?六十年,守门弟子,我的侍女,全部都换了新的,哪里认得她?她既回来,却不知道让人禀告,只是一味胡缠……”
陌天歌在心中仔细算一算,这位她名义的师侄,恐怕也有一百六七十岁了吧?如此行径确实太过胡闹。刚才师父虽是温和待她,态度却带着疏离,而且她这个同门师叔就在场,师父却没有让他拜见,显然根本不准备让她回来。
想到这里,陌天歌觉得自己的醋吃得好没道理。
“我知道了,她只会留一段时间,便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不予理会就是。”
“嗯。”靖和道君略感欣慰,“她是为师一手带大的,即使是你守静师兄,都及不上她,看她这般回来,我哪有不心疼的?本想着都六十年了,她若知错了,就让她回来。可是她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态度仍然骄横,修为没有半点长进,甚至还学会了糊弄我!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丹药法宝自不会亏待她半分,可太康山,她以后都休想回来!”
看到师父一贯笑咪咪没正经的脸上露出冷酷之色,陌天歌知道他是动真怒了。那个女子,着实愚蠢,当着师父的面装作眼泪汪汪的样子,神色之间却不晓得遮掩,堂堂元婴修士,岂是好糊弄的?这样自以为聪明的愚蠢,比单纯的不聪明还可怕。
“师父,你莫要太伤心,此事……着实怪不得你,她与守静师兄一起长大,可守静师兄不是好好的?不管是修仙之路,还是人生之路,都是要自己走的,自己不长进,还能如何?”
靖和道君摇摇头,他岂不知这是安慰:“因材施教,这一点却是师父我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总觉得她是女孩子,娇惯一些也没什么,才让她一错再错。罢了罢了,我给过她多少的机会,她一点也不知道悔过,反倒学会了耍心眼,既如此,那就让她在别院过一辈子吧,什么时候改过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回来。”
虽是这么说,陌天歌却知道,靖和道君这是放弃了。对那个女子,她不知该是嫉妒,还是同情。师父说了这么多话,希望她让着些,显然心里还是极疼爱她的,可言下之意,将来却是任由她在别院终老此生,连提点她犯的错都懒了。
再心爱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始终不肯悔改,疼爱的心终是会冷下来。狠心让她去别院思过,六十年不见,原希望她能改好一些,结果还是如此,岂能不失望?陌天歌自问,换作她自己,恐怕早早就连人都不想见了,何况像师父一般,还如此温和待她。
师父平日里没个正形,为了她却如此伤怀,可知以往如何疼爱她,她却不知惜福。这女子,当真一点也不可怜。
中午一更,更完出门。先不预告下次更新时间了,今天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