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枫无可奈何地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微微皱眉。
有些人说酒很好喝，但他并不这样觉得，品尝不出酒中的美妙，恐怕是因为与酒无缘，没有那个福分。
“你不喜欢？”
留意到他的表情，上官凤随口问道。
夜枫点点头，轻轻放下杯子。
“我尝不出好在哪里，你喜欢喝？”
“也不是。”上官凤笑着摇头，“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想尝尝而已。听说喝多了会醉，可惜，我一次也没能体会到醉酒的感觉，大概是喝得太少。”
夜枫没料到她会这样坦白，不知怎的，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上官凤，意识到她也有普通人的一面。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真实的自我究竟是何模样，即便透过清晰的镜面，也只能看到陌生的幻影。
“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些什么吗？”
听到上官凤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夜枫愕然相对。
“我想杀掉你。”夜枫哑口无言，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上官凤又接了一句，“或者，被你杀掉。”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笑容，脸上没有表情的她，显得格外严肃。但她的语气却是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无关痛痒的天气。
夜枫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不大理解上官凤在想什么。
上官凤开始自斟自饮，她喝得很慢，脸上并无陶醉之色，像是在喝寡淡的清水。
这个场景有些怪异，夜枫琢磨着自己该怎样做，如果一直沉默下去，他深夜来此便毫无意义。
这时，在数里之外有三道身影在夜色中飞快潜行，而后轻身一跃，跳到了一处高高的屋顶上。
“在那里。”
“哪里？天啦，这么远你也能看清？”
“果然上官凤也在吗？”
小毒仙点了点头，想起林襄儿看不见，便多补充了一句“在”。
相隔数里，又是深夜，周清怡任凭如何努力，也只能分辨出模糊的轮廓，耐不住好奇，连忙问道：
“仙儿姑娘，他们在做什么？”
“……喝酒。”
暗夜中的三人正是林襄儿、小毒仙和周清怡，她们不放心夜枫独身来此，怕他遭遇不测，因此借着小毒仙灵敏的嗅觉，一路跟踪到此。
“我们再靠近一点吧！”周清怡仍不放心。
“不行。”小毒仙摇头，“会暴露。”
林襄儿凝神感应，她的确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息。相反，她罕见地感知到上官凤气息温和，像是温润的小火苗，而夜枫给她的感觉却是若有若无，似与周遭的微风融于一体。
上官凤再度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忽而微微一笑：
“三只小野猫，看来是寻不到家了。”
夜枫自然也感知到林襄儿三人的到来，但他仍沉浸在思索中。
今夜的上官凤给他的感觉迥然有异，与此前相比，俨然是两个人。
（莫非是人格分裂？是凤灵意志的关系么？不对，说起来，我根本就不了解她。）
上官凤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对此，夜枫充其量只有一个表面印象。
她就像时刻戴着一张面具，而且环绕在云雾之中，彻底掩藏起真实的自我，除非她自己走出来，否则没人能见到她的真容。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上官凤已悄然起身，开口让夜枫回过神后，不待他回答，上官凤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携着他如轻烟般飞出客栈，瞬息远去。
刚一飞出客栈，上官凤便松开手，陡然提速，身如流星般转眼消逝。夜枫知道她有意显示身手，大约心存较量之意，微一沉吟，索性便跟了上去，全力展开神风步，倒也能勉强跟上。
须臾，两人先后来到一处孤峰绝顶，上官凤落下身形，卓然独立，风清月明，她抬头凝望了一会儿月色，一头如墨青丝随风飘扬。她忽然转身，望着夜枫佯装惊讶道：
“你怎么跟来啦？”
夜枫愣了一下，脸上不由显出一丝窘迫。上官凤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继而欢笑不止，山间十分幽静，此刻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倍加清晰。
夜枫这才知她是在开玩笑，愈发觉得古怪。
片刻后，上官凤终于笑够了，夜枫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抛开过往成见，开口道：
“上官姑娘——”
“停！”上官凤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此前可不是这么称呼的，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令我浑身不自在呢。”
夜枫顿了一下，苦笑道：
“上官凤，今日在峨眉山，我感谢你大发慈悲。至于你的要求，我必定尽力而为。可是容我问一句，你身为魔教圣女，武功奇高，既然有心夺位，莫非敌不过这位魔教教主吗？”
“这你便无需知道了。”上官凤背过身，临风而立，“你只需回答我敢或不敢。先说好，你一旦应下，便是死了，也怨不得我。”
“我自当尽力而为，你准备何时动手？”
“不急，届时为了确保胜算，你要把小毒仙也带上。”
夜枫微微皱眉，值得上官凤如此慎重对待，这位魔教教主的实力，定然不可小觑。夜枫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见上官凤已无别话可说，便告辞离去。
上官凤并未挽留，只是凝望着远处的苍茫夜色。微风拂面，吹起她的额前发丝，其额间火凤纹路蓦然浮现，殷红如血，绽放微光，她的星眸亦是微微一动，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此后，一连平静多日。
夜枫将神风步传授给众人，神风步奥妙玄奇，便是云帝传人的南宫芸也为之叹服。
但是此步法修炼不易，饶是夜枫细心讲解，众人耗费多时也仅能初窥门径。
神风步攻守兼备，追求极致的速度，夜枫将其分成几个修习阶段。
其基础是感悟“风”的气息，入门关首要考验个人的悟性，这一点倒不难办，众人皆是天资出众，即便是懵懵懂懂的小毒仙，在夜枫单独授课半日后，也已成功掌握。
之后随着感悟渐深，会水到渠成地领悟“御风而行”，抵达此等境界，便算是练成神风步了。
除了极致的身法，神风步还演化出诸多攻击招式，刚猛凌厉，变化多端，但是不适合女子使用，夜枫一心钻研剑道，和这些招式也不甚契合，无法修至最高境界，因此也没在这方面虚耗心神。
匆匆过了半个月，夜枫勤练不辍，心无旁骛，已将神风步修炼至大成境界，如今身轻如羽，来去如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定武城，皇宫之内。
南宫芸步出神武殿，她刚刚上完早朝，不禁心神疲惫。
虽然习武之人区区早起算不了什么，奈何许多政事她根本听不懂，也并无多大兴趣，好在还有曹公公在场，大臣们倒也办事熟练，些许琐事无需她费心。
但长此以往，一个甩手掌柜，岂能配得上帝王身份？
南宫芸取下头上的冠冕，漫步回宫，不知为何，她总觉今天有些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