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吴老师劈头盖脸疾风骤雨般的斥骂声里,乐景神情有些恍惚,情不自禁有些怀疑人生。
从昨天见面以来,吴松孺就对他很和蔼可亲,说话也很活泼风趣,特别真实鲜活。乐景当时还以为传言有误,还暗自同情了一下风评被害的吴教授。现在他才知道,傻白甜的是他。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惧怕。
吴松孺被中文系学生惧之如虎是有原因的。现在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宋奇同情的看着快被吴松孺骂傻的倒霉孩子,也不敢帮他说话。眼下老吴明显在气头上,他要是打圆场,他连他也要骂。他们最近还要在一起工作,实在不能再冷战了。而且,做师父的教训徒弟天经地义,他也没立场去阻止。
其实就连他也觉得黎望旌把廠改成了厂是在瞎胡闹,厰没有了敞,不就空了吗吴松孺骂他,也是为他好,是在教他呢。要是换了旁人,他多骂几句都嫌累嘴,怎么可能会像现在大动肝火骂这么长时间。
刘莲从卫生院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自家老头子中气十足的喝骂声,脸色立刻黑了。
她猛地推开门,气呼呼道:
“你个糟老头子,每回我跟你说话你都当耳旁风,你是要气死我吗小黎这孩子挺懂事听话的,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你有事好好和人说话”
吴松孺余怒未消,嚷嚷道:“那还能是我骂错了他这个字改的不对,我当然要骂他,我不仅要骂他,还要狠狠的骂他,让他长个记性,刻骨铭心,从此不敢再犯”
刘莲也火了,针锋相对道:“法庭上法官还要听被告辩解呢,你就这么给人定罪了你也想学刘仁美搞独裁zhuan制那一套”
老妻一强势,吴松孺就怂了。而且拿他和刘仁美相比,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所以他运了运气,勉为其难开口道:“行,那你说一说,为什么这么改。”
乐景小心的看了眼吴老师黑漆漆的脸色,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因为在厰字里,敞字不表义,只表音,所以我觉得去掉敞更为简洁,也不影响字义。”
吴松孺没想到黎望旌说的似乎还真有道理他越品越是那么回事。从汉字的结构出发,去掉敞也不影响厂的字义,反而更方便简洁。
想想刚刚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骂了一顿,吴松孺很是尴尬。
但是让他向黎望旌道歉吧,他也拉不下面子。他一个当老师哪能向学生道歉这样下去威严何在若是私底下也就罢了,现在老友们都在,他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啊。
这下他彻底是进退两难了。
还是宋奇看出了他的尴尬,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小黎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汉字简化是大事,需要格外慎重,你先回去吧,我再和你老师讨论讨论。”
乐景如蒙大赦,刚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就被吴松孺叫住了,老先生面无表情道:“我书房有一本明代的说文解字,就在书架第三排左数第15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他别扭的用自己方式隐晦向乐景陪不是:“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来的古籍,你给我轻拿轻放知道吗哪怕是出现一个折痕,老夫就把你逐出师门,你听明白了没有”
乐景反应慢了一拍,才抓到了重点。
“逐出师门”他惊讶道:“老师,您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弟子”
吴松孺傲娇的哼了一声,“你别高兴的太早,还没彻底定下来,现在正在考验期,等你通过我的考验,我才会正式祭拜天地,认下师徒名分。你现在啊,顶多是实习期。”
可是就算如此,也是天上掉馅饼了。
乐景直到回到自己家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和吴老师昨天才见面,今天他就动心收他做徒弟了进度这么快吗一时间他都拿不准是吴松孺太好说话了,还是他人格魅力太强了。
乐景坐在书桌前捧着古书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宋奇斜了一眼努力忍笑的吴松孺,嫌弃道:“瞧你那德行,你这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知道你收了一个好苗子,就那么得意啊。”
“哼,你这是在嫉妒我”吴松孺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宋奇没好气道:“又咋了”
吴松孺就把黎望旌想要下乡扶贫的目标一五一十告诉了诸位老友们。末了,特别忧愁道:“我现在是真不舍得让这小子下乡磋磨了,我现在手边正缺人呢。”
宋奇纳罕:“你其他学生呢”
吴松孺振振有词:“他们都没有这小子机灵,也没有他学识扎实,他要是跟着我搞训诂该多好啊,我也算后继有人了。”
宋奇也爱其才。就给他出主意道:“你要不先斩后奏,先向中央打报告,把他借调到咱们的文字改革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