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公石碑岂能送尔等玷污”
郑安伦和霍华德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向外跑去,乐景他们没有阻拦,只是冷眼跟在他们身后,亲眼看他们直面乌压压学生,无数双愤怒的目光机关枪一般狠狠向他们射去。
包围这里的县学学生中,虽然以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占了多数,但是也有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头发发白的老童生,一张张不同年纪脸孔上浮现的是同样剧烈的愤怒:
“卖国贼”
“汉奸”
“把石碑还给我们”
“洋人从华夏滚出去”
“我们华夏不怕你们”
望着这些义愤填膺的学子们,杜县令的眼睛慢慢湿润了,他嘴唇哆嗦,喃喃自语:“好,都是我华夏的好儿郎”
乐景扶着杜县令走进人群里,抬眼逼视着郑安伦,目光如刀:“你想当洋人的走狗那是你的事,我们要脸,明白什么是气节”
郑安伦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大吼道:“反了你们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教谕我要革除你们的功名,把你们赶出县学”
乐景大笑出声,望着山羊胡中年人的目光冰冷刺骨,“一个用颜公石碑谄媚洋人的县学能教我什么教我如何谄媚巴结洋人如何当洋人的走狗如何当汉奸”
“在你决定向洋人献碑后,我就没打算在县学读书了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教谕,我耻于与你为伍”
乐景话音刚落,身后骤然爆发一声猛烈的喝好声:“说得好”
“我也退学”
“功名事小,失节为大”
“名节重泰山,利欲轻鸿毛”
“道不同不相为谋,郑安伦你这个洋人走狗,不得好死”
郑安伦脸色煞白一片,额间出现汗意,他惊慌失措的疯狂叫嚣道:“你们胆敢围攻朝廷命官,想被杀头吗劝你们现在快快离开,我还能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回应他的,是无数人仇恨冰冷的目光。
乐景平静说道:“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随后,人群里越来越多人开始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好似雷霆穿行于大地上:
“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孔子说舍生,孟子说取义,我辈读书人舍生取义就在今朝”
杜县令瞪大眼睛,宛如金刚怒目,当头棒喝道:“郑安伦你这个汉奸走狗枉读圣贤书”
郑安伦倒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两股战战,抖如糠筛,忍不住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霍华德,“霍霍霍华德先生,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霍华德脸色阴沉得能滴水,扫了一圈台下诸生,突然露出一个狞笑:“你们想要石碑”
乐景越众而出,“这是我颜家的石碑,你交出来,我们就放你离开。”
霍华德点了点头,笑容越发狰狞,然后高高举起石碑往下狠狠一摔,“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得到”
伴随着响亮的石头破碎声,霍华德傲慢说道:“我父亲可是受英王册封的霍华德伯爵,你们敢围攻我,是想要两国开战吗”
霍华德的动作太快,也太出乎意料,乐景惊愕的看着地上的石碑碎块,实在难以想象这个霍华德能这么短视愚蠢。
群众是狂热且不理智的,所以群众的怒火一但点燃就很难熄灭。
乐景心脏冰凉一片,知道事情即将失控,很有可能会导致最坏的结局。
在死一样的寂静里,骤然有道尖锐的声音如炮弹般炸开,冲击波飞快向四周扩散:“竖子敢尔”
“我和你拼了”
乌泱泱的学生们立刻被激怒了,他们红着眼,群狼一般前仆后继向霍华德扑去。
“你们敢我父亲可是”
在人海的愤怒浪潮里,霍华德惊愕的声音宛如风中火烛很快就被扑灭,取而代之是不似人声的凄厉呼嚎。
耀武扬威一辈子的霍华德,以及狗仗人势的郑安伦,终究被华夏人民的怒火碾得粉碎。
乐景和杜县令跌跌撞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愤怒的人群里跑出来。
此时两人皆衣衫凌乱,头发蓬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担忧。
杜县令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已有决断。
“你快离开这里。”他对乐景说:“所有罪责我一并承担,和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