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不是了!理发师不给客人做焗油,做具有是理发小工做的事情!”洗头小妹好像是觉得安长埔太孤陋寡闻了一样,语气怪怪的说。
“那三次焗油之后,她有再来过么?”
“好像是没有了吧。”
“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做焗油是什么时间?”
店里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回忆了一番,最后才确定,应该是在宋成梁遇害前两天的时候。
秦若男看了看这家理发店,问:“做焗油一般坐在哪里?”
店员们纷纷伸手指向距离洗头区域不远处的几张椅子,椅子一旁的墙上挂着美发设备。
“那崔立冬的位置在哪里?”安长埔问。
这次不用其他人帮忙了,秦若男已经伸手帮他指了出来,做头发保养的位子距离崔立冬的位子并不远,两者呈90度角,如果坐在头发包养的位子上,透过两面镜子中间十几公分的缝隙,正好能够看到崔立冬。
这样一来,为什么蒋云舒会知道崔立冬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清楚了,解决了“how”的问题,下一个需要解答的疑问就是“why”,不过答案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隐隐有数了。
既然倪少敏和蒋云舒那边有田阳和墨窦这两个比较面生的人选分别负责调查取证,安长埔和秦若男就只能做一些不用抛头露面的工作。
作为凶器的那一把理发剪子,不仅是左利手使用的类型,并且就连款式和品牌都看起来和崔立冬的一模一样,原本对于这把剪刀的来源,安长埔和秦若男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现在,他们终于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很快,他们就查到了一件事,那就蒋云舒就在宋成梁遇害前几天,刚刚从网上订购过一把同样的理发剪刀,秦若男甚至还联系到了出售剪刀的卖家,对方也核实过售出纪录,证明确实是蒋云舒这个名字的人购买的,邮寄地址是蒋云舒所就读的那所大学,并且当时蒋云舒还不惜补贴邮费,让卖家发了一个速度最快,有时效保障的高价快递,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买一把理发剪子还这么心急如焚的顾客,所以卖家倒是对蒋云舒这笔交易印象格外深刻。
过了一天,负责调查蒋云舒的田阳也有了重大收获,他通过对蒋云舒的日常生活进行摸底了解,从她身边的同学口中间接得到证实,蒋云舒的确是个少白头,并且之前一直喜欢染发烫发,尤其喜欢棕色系,因为可以衬托的她脸色白皙粉嫩,不仅如此,她过去还一直很不喜欢黑色的头发,觉得那样会让自己的脸色显得苍白黯淡,正因为如此,最近她突然染了一头乌黑的头发,还把原本的卷发拉直,这让她的同学也多少有些惊讶。
在经过商量和讨论之后,在将手头的线索梳理清楚之后,安长埔得到了程峰的许可,和秦若男一起直奔蒋云舒的学校,田阳在那里接应他们,并告诉他们蒋云舒现在应该就在自己的寝室里,于是三个人在得到寝室管理员批准之后,直奔蒋云舒的寝室,果然在寝室里找到了她。
当身穿一身珊瑚绒睡衣,抱着一个热宝坐在寝室里发呆的蒋云舒看到这三个闯入女生寝室的不速之客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更没有反抗,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打算换,直接就裹上大衣,答应和他们一通去公安局。
安长埔和田阳先带着蒋云舒到门外去等,秦若男把蒋云舒的一个同寝室女生叫到一边,询问那个一时半刻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女孩儿,有没有留意到蒋云舒最近是否拿回来过电脑硬盘之类的东西,原本她也只是碰大运的问问,结果那个女孩子还真想起来了,说蒋云舒好像的确拿回来过一个好像硬盘的玩意儿,之后就锁在自己的柜子里,从来都没有拿出来过。
秦若男一听这话,连忙去门外找蒋云舒索要柜门钥匙,蒋云舒的脸色愈发苍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好像根本听不见秦若男说话一样。
没有办法,秦若男只好选择破坏柜门锁的方式来打开那个橱柜,好在大学里的家具上,都只安装了比较简易的门锁,并不难打开,打开柜门之后,果然如蒋云舒同寝室女生说的那样,找到了一个还带着硬盘支架的电脑硬盘。
随后,三个人带着蒋云舒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公安局,这一次,蒋云舒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上一次有着舒适沙发的会客室,而是气氛更加压抑严肃的审讯室。
“蒋云舒,今天把你叫过来,原因你应该知道吧?”在审讯室里,秦若男严肃的问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蒋云舒。
审讯室里的气温并不低,算得上是很温暖的了,蒋云舒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却还是不停的打着哆嗦,听到秦若男问自己,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没想到,刚才还乖顺的跟着他们回公安局,到了这里之后,她却又开始装傻,秦若男皱起了眉头。
“蒋云舒,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争取主动才是对你自己有利的做法,不要心存侥幸。”安长埔试图说服她,可是蒋云舒依旧坐在那里微微颤抖着,一言不发。
秦若男和安长埔交换了一下眼色,秦若男默默站起身来往外走,蒋云舒的眼神带着一点疑惑,追随着秦若男的背影,走出去几步,安长埔叫住了秦若男。
“你去哪儿?”安长埔问。
“我去把崔立冬带过来,既然蒋云舒不愿意和咱们谈,我觉得或许她会愿意和崔立冬谈谈。”秦若男转过身,对安长埔说,看也不看蒋云舒。
“我不愿意!”蒋云舒闻言立刻回答,明知道秦若男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语气很迫切,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你怕什么?”秦若男终于把目光投向了蒋云舒。
“我不怕,我没有在害怕!”蒋云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态度有多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是觉得没有必要!我没有必要和他谈!”
“有没有必要,这个是我们说了算。”秦若男面无表情的说。
蒋云舒一愣,两只手不停的相互揉搓着,似乎内心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听口气,你应该是认识崔立冬的,对么?要不然怎么我们只提了一个名字,你就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呢?”安长埔还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笑呵呵的态度温和,他问完这个问题,毫不意外的等来了蒋云舒否定的答案,然后又问,“咱们还是聊聊你和宋成梁之间的事情吧。”
“我和宋成梁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我……”蒋云舒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脸从方才的惨白变得涨红,眼睛不停的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看起来心神不宁,已经慌了神。
安长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出了那个原本属于宋成梁的硬盘,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而就在硬盘被放在桌子上的一瞬间,蒋云舒的目光立刻就被黏在了硬盘上面,两片嘴唇不停的抖动。
“这个硬盘里头有什么内容,我估计现在你比我们清楚,”安长埔轻轻拍了拍桌上的硬盘,“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说,或者想编故事给我们听,我们也不介意,这里就有电脑,办公室那边也有好几台,很方便把硬盘接上,我们自己一看究竟。”
“别!”蒋云舒急了,冲动的想要站起来,结果被身前的小桌板撞到,又跌坐回去,她带着哭腔恳求安长埔说,“我求求你们,能不能别看?算我求你们了!我承认,我和宋成梁好过,不过后来我们俩就没有关系了,我去过他家,我去他家里是为了偷这个硬盘,因为里面有……有他录下来的我们的那种视频,我不想分手之后还有这种东西留在他家里!不过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去偷东西!”
蒋云舒终于肯开口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真半假,据秦若男他们掌握的情况,她去宋成梁家里偷了硬盘没错,但是却是在杀人之后。
“好,就当你是去他家里偷的硬盘,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秦若男对蒋云舒说,“既然你和宋成梁已经没有往来,你是怎么在没有惊动他的情况下,从他的家中偷走了电脑硬盘,并且还连硬盘支架都一起拆卸拿走了的?”
蒋云舒一愣,答不上来,只好垂下脸来不吭声。
“你是个右利手者,这一点你不需要否认或者狡辩,我们已经查证过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作为一个右利手者,你却要在网上购买左利手使用的理发剪刀呢?”秦若男又问。
蒋云舒微微哆嗦了一下,还是不吭声。
她不说话,秦若男也不介意,拿出几分证词,走过去放在蒋云舒面前:“这几份证词你也可以看看,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事先约好了一起撒谎来栽赃抹黑你,你在宋成梁和崔立冬发生矛盾之后,曾经到理发店里专门找他理过发,并且借焗油为名义暗中观察他的行为特征,理发店里的店员可以证实。你和宋成梁关系密切的期间,宋成梁的邻居曾经见过你出入宋成梁的家,这里也有他们的证词,他们也提到了一件事,就是距离宋成梁的死大约一两个月的时候,你突然之间就从频繁出入他的家,变成彻底消失不见人影了。这里,这一份最重要,是小区值班保安的证明,宋成梁遇害当晚的值班保安认出了你,并提到当天晚上你是傍晚的时候进入的小区,那里距离你的学校很远,当天你为什么要绕半个城市去宋成梁家的小区?”
蒋云舒微微动了几下嘴唇,喉咙里发出几丝声音,就好像干涸的水管一样,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
“蒋云舒,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害怕,”秦若男把语气放柔和,一改居高临下的姿态,坐下来,对蒋云舒心平气和的说,“我不想说什么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这种话,你是个年轻姑娘,能让你鼓起勇气去杀一个比你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一定有很深的缘故。现在我们定案,是重证据轻口供的,现在方方面面的人证物证都很充分,你现在嫌疑重大,我们也可以强行提取你的毛发样本去进行比对,等到结果出来,那整个证据链条就一环都不缺失了,就算你从现在开始就一言不发,我们还是照样可以认定你是杀害宋成梁的真凶。这样一来,你错失了最后一个争取主动的机会,一样要受到法律的惩罚,断送了自己的青春,但是宋成梁他已经死了,在外界看来,他永远都会是一个英年早逝的好人,你是那个杀害无辜好人的凶手,难道你真的愿意这样么?”
“我没杀好人!宋成梁他不是好人!他是魔鬼!是恶魔!他死有余辜!”蒋云舒听了秦若男的话,尤其是当秦若男说道外界会对宋成梁下一个什么样的评价时,终于压抑不住心目中的怨恨,放声大哭起来。
秦若男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蒋云舒这么一哭一骂,倒也让她放了心,这个女孩子原本不敢见崔立冬,就说明她对栽赃陷害崔立冬这件事还是心存愧疚的,所以才不敢面对被自己陷害的当事人,说明她的良知还没有泯灭,所以她才对她进行引导,现在看来,蒋云舒的侥幸心理终于解除了。
蒋云舒毕竟只是个读大三的年轻姑娘,在经受不住压力和心理折磨之后,哭的伤心欲绝,好半天才能抽抽噎噎的勉强开口说话:“我……我没杀好人!宋成梁他是个恶棍!他哄骗我和他好,之后吃干抹净了又想甩掉我,我人也给他了,钱也给他了,当初为了哄他高兴,他让我录那种录像我都没拒绝,结果他翻脸不认人,说甩掉我就要甩掉我!我和他理论,让他给我个说法,他还拿视频威胁我!说我要是敢得罪他,他就把视频发到网上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下。贱的女人!”
蒋云舒把连埋进自己的手掌里,肩膀剧烈的抖动着,眼泪顺着手指缝渗出来,滴落在她身前的小桌面上。
“你是什么时候萌生了要杀害宋成梁的念头的?”安长埔问。
蒋云舒没有抬头,不知道是不是说出了事实之后,让她觉得有些无颜面对他人:“我害怕宋成梁真的把我那些视频发上网,所以不敢再去纤体中心纠缠他,私底下我去过几次他家里,想哄他高兴,趁机找机会把他电脑里的视频删掉,结果他根本不让我进那个书房,还一边继续占我便宜,一边觉得我是犯。贱,自己主动送上门,还发现我害怕他公开视频,所以就拿那个视频要挟我……”
蒋云舒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两只手攥着拳头:“我求也求过了,想偷也偷不成,问题没解决,反倒让宋成梁抓住了我的软肋,我很害怕,觉得只要他活着,我的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我就没办法活下去,最初我想自己死,可是又怕我死后他还是会把视频泄露出去,到时候我就太不值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死。”
“怎么想到要栽赃陷害崔立冬的?事先你们认识么?”
“不认识,我是去宋成梁家里求他的时候发现他耳朵破了一点,他还故意用手去抠伤口,让伤口加重,我听宋成梁骂骂咧咧的说是剪头发的理发师给他剪伤了,他非得从对方身上榨点油出来不可,所以我就突然想,假如有人和他有矛盾,那你们警察就不会怀疑到我了!”
安长埔和秦若男又询问了一下她是如何接近和观察崔立冬的,蒋云舒的答案和他们之前分析的一模一样,她不仅偷偷尾随宋成梁,找到崔立冬工作的理发店,还多次偷偷尾随宋成梁,掌握他的行踪,让人惊讶的事,当安长埔问起崔立冬的案底是如何被蒋云舒掌握的时候,蒋云舒却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当初想要计划栽赃崔立冬的时候,并不知道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
杀害宋成梁的当晚,她早早去宋成梁家的小区里等着,没有发现也不知道崔立冬也同样尾随了宋成梁,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宋成梁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些微醺,见到一直小心翼翼巴结他的蒋云舒又自己送上门来,立刻心花怒放,本想两个人缠。绵一番,蒋云舒担心坏事,借口要喝点酒培养情绪,成功把本来就微醺的宋成梁灌醉,之后便动手杀人,做了一系列能够把矛头指向崔立冬的行为。
杀人后,她把可能留下指纹和脚印的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然后去拆电脑硬盘,因为太过慌张,来不及去卸支架,索性一起抱走,回到学校之后,处于心虚,她变化了头发的颜色和发型,至于那个硬盘,她原本想要将其格式化或者干脆彻底销毁,可惜住在学校里,寝室人多眼杂,因此蒋云舒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加上杀了人心中害怕,这才使得硬盘里的内容到现在都还完好的保存着。
在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蒋云舒请求安长埔和秦若男代为传话,想崔立冬道个歉,是自己的畏罪心理,让他遭受了无妄之灾。
蒋云舒招认了全部的作案过程,在送走了重获自由的崔立冬之后,田阳和墨窦带着她去宋成梁家里指认现场,让忙活了这么多天的安长埔和秦若男能好好的歇一歇。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女大学生,用一个并不复杂的办法杀了一个人,却让咱们饶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多走了那么多的弯路。”案件终于水落石出了,松一口气之余,安长埔想想蒋云舒的作案过程,又不仅有些替他们付出的辛苦感到不值,“真相大白之后,你有没有一种大失所望的感觉?”
“没有,”秦若男摇摇头,“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个案子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你看,就像你说的,蒋云舒最初的作案计划并不算高明,更不算复杂,但是偏偏她选择栽赃的那个人除了和死者有矛盾之外,还有一大堆的不良案底,而本案的死者,表面上是个口碑不错的好人,但是私底下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十足恶棍,专骗女人财。色,私生活混乱的不得了,这两个条件同时出现,等于在这个案子的表象和真相之间放了弄弄的烟雾弹!”
安长埔竖起三根手指:“所以说啊,这次的事情也教给咱们三个道理,一是一定不要走上歧途,一旦走上歧途之后,再想回归正途是会很辛苦的;二是好人坏人不能单纯从对方片面的表象去下定论,曾经荒唐过的一样可以洗心革面,表面人缘颇好的,背地里可能是下流卑鄙的人;第三点,也是宋成梁教育咱们的,那就是作恶太多,早晚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啊!”
秦若男听完笑了:“破个案,你都成哲学家了!”
“哲学家的道路还很漫长,不过至少咱们俩可以过几天轻松日子了!”安长埔伸了个懒腰,放松的叹了一口气。
秦若男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大麻烦,正静静的等待着他们。
【第三卷到这里就结束了,世界上没有天生注定的坏人,却有表里不一的伪善人,就看我们如何擦亮慧眼去辨识了!那么,各位聪明的读者,你们是更推崇大义灭亲,还是认为“亲亲得相首匿”才是更通情理的表现呢?在明天开始的第四卷《迷幻杀机》中,让我们一起来探讨这个问题吧!请大家继续支持!鞠躬致谢!顺便借着今天多更,求个粉红呗!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