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明老脸煞白,颤巍巍不迭求饶。可他愈是这般摇尾乞怜,楚夕若便愈觉愈恶心作呕,若非二人血浓于水,也只恨不能在他身上狠狠刺上几剑。
她面向周遭众人,愤然命令道:“赶紧将贺先生他们放了!再教那姓顾的远走高飞!否则就休怪我不顾从前情义!”
若说放了贺蓝二人或尚无妨,可一俟听闻竟要教少卿一并离开,一众楚家门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又将目光投向楚人明处,无疑皆在等他开口拿个主意。
楚夕若越发焦急,下意识紧攥长剑,又是一阵催促。
“你……你们还等什么?莫非以为我当真杀他不得!”
楚人明虽说卑鄙,但却绝非蠢笨。偷偷瞥见侄女眉宇间惴惴不安,总算渐渐抚平心下恐惧。又暗中琢磨,觉少女顾念往日旧情,多半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当下一反常态,蓦地昂起头来。
“我奉二哥之命前来,即便当真身死,那也毕光彩壮烈!要我苟且偷生,反倒放你们离开,哼!那是想也休想!”
果不其然,听罢四叔这番大义凛然的慷慨豪言,着实令少女颇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十指发晃,就连那剑尖也都微微颤抖起来。
楚人明在旁见了,则更加一鼓作气。两眼精光放射,与她彼此直视。
“你不妨快些动手,倘若果真能死在夕若你的手上,也算不枉了咱爷俩这辈子叔侄一场!”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楚夕若手脚冰凉,面对他如此咄咄逼人,如今只剩下欲哭无泪。
楚人明暗呼痛快,表面却仍旧装作道貌岸然。目光玩味,假意沉吟道:“刚才我明明都已说的清楚,只要你和那小畜生乖乖束手就擒,随我一同前往面见你爹,那这其余二人的性命我自然可以放过。”
“可若是今日我竟连一个人也都带不回去……”
“我愿随你回去!”
他摇头晃脑犹未说完,楚夕若早已听的如芒在背。情急之下登时冲口而出,顿教四下众人皆勃然变了脸色。
而若说眼下最为震惊之人,不消说自非少卿莫属。
他两眼圆睁,极力想要来到少女身边。怎料才一迈开腿脚,猝然便觉喉咙处阵阵腥甜微嗅,忍不住“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少卿双唇縠觫,暗道这乾坤四时阵果然厉害,自己固然得以全身而退,但也同样因此受伤匪轻。如今眼睁睁见少女在那阴损小人诡计暗算下愈陷愈深,却已再无余力前去阻拦。
“这……”
楚人明佯作难色,板起一张面孔,怫然不悦道:“我要的是你和那小畜生两个,如今若只有你一人随我回去,那这又算是哪门子的事情?”
少女急道:“四叔!夕若既答应同你去见爹爹,便是已将自身生死至于度外!我……我只求你三思后行,别再执意逼人太甚!”
楚人明心头一懔,也怕当真惹恼了侄女,教她下定决心鱼死网破。念及自身性命安危,只得不情不愿似的徐徐颔首,慨然叹息不迭。
“也罢也罢!好歹算是十几年的家人,四叔又怎忍心太过为难于你?放心吧,待咱们回去过后,我必会在你爹爹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或许到时他心情大好,便果真能饶了你一条性命也说不得呐!”
楚夕若神色稍异,眸中分明泛着泪花。
“四叔你此话……可是当真?”
“这是自然!”
楚人明一拍胸脯,一番赌咒发愿之后,又满脸赔笑道:“唉!咱们彼此骨肉之间,何必偏要舞刀弄枪?”
“好夕若,你还是先把手里的剑给放下。等在那之后,咱们立时便回楚家。”
蓝天凝在旁心急如焚,连声大叫道:“似这等卑鄙小人之言岂可轻信!夕若妹妹!你定要仔细想想清楚,绝不可中了旁人的阴损算计!”
楚人明身为家主胞弟,在门内地位素来尊崇。如今却被个少女出言不逊,一时间不由得气往上涌。老脸一沉正要发作,可转而忆起当前形势,也只得小不忍则乱大谋。恨恨朝蓝天凝瞪过一眼,心道待自己把这些劳什子一一处置完毕,再来与她一道算个总账。
“夕若。”
他嘿嘿干笑数声,语重心长道:“我知咱们叔侄之间误会颇深,那也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便能说的清楚。唉!许是四叔从前有些个事情做的确有不妥,这才给人抓住把柄大肆宣扬,寒了你的一片真心。”
“可一笔从来写不出两个楚字,咱们毕竟还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乃是你爷爷一脉传承下来的至亲。难道你竟无论如何也不肯给你四叔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偏要去信旁个外人口中,那些编造出来的别有用心之谈么?”
楚人明察言观色,见少女秀眉浅蹙,俨然已对自己所说暗暗信了五六分去。赶紧又高高举起右手,继续添油加醋道:“你若仍旧不肯相信,四叔大可在此同你击掌为盟,倘有何人背信弃义,愿遭人神共殁其身!”
少女嘴唇惨白,脸如金纸一般。须臾,终于喉咙耸动,颤抖着吐出一个字来。
“……好……”
“妙极!妙极!”
楚人明喜不自胜,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去挪架在自己颈间的那把利剑。
二人肌肤相碰,楚人明只觉侄女手间冰凉,形同死人一般。而发觉其并未抗拒,他遂越发大胆,一点点活动指头,终于将那青锋纳入自己掌握之下。
“四叔……”
楚夕若泪眼空濛,胸中万千苦涩翻腾。如今她已束手就擒,只盼四叔果能言出必践,遵照先前承诺般就此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