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二嫂,咱们话可不能这么说。”
楚人明眉飞色舞,道:“要不是她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同青城山上的妖人狼狈为奸,咱们做长辈的疼惜她尚还不及,又怎会酿成今日这般田地?”
“唉!您与二哥毕竟已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凡事总该多多体谅他的苦衷,如此才好……”
“楚人明!”
方梦岚被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怒目嗔颜,愤然直呼其名:“将她伤成如此模样之人,多半便正是你了吧!你们……你们好歹全都姓楚,如今却偏要骨肉相残,做出这等禽兽之举!老家主在天有灵,见后岂不寒心?”
“老爷子早已死了好几年了!你少再拿他来压我!”
楚人澈坐在一旁,终于忍无可忍,“老四是按了我的意思前去办事,你在这指桑骂槐,那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恨恨一拂衣袖,咬牙切齿道:“你我夫妻多年,我本不愿多说。可今日既然提到这里,咱们也不妨把话给挑明了!”
“这小孽障之所以弃父弃家,落得死有余辜,就同你从前对她的一味迁就难逃相干!”
烛泪熔融,万籁俱寂。楚人澈与妻子结发至今,在外人眼中从来琴瑟和谐,彼此恩爱有加。刚刚此话甫一出口,他便已在心中暗觉后悔,只是两位胞弟面前,若要其拉下脸来自认过错,那也着实绝无可能。
他一言不发,“呼”的重新坐倒,右手五指紧攥,提运内力猛地砸在桌上。那桌子受力之下,顿时“喀喇喇”崩坏瓦解,化作地上一片狼藉。
少女身形縠觫,肌肤紧紧与母亲贴在一处,口中泣不成声。
“娘,是夕若不孝,害您和爹爹如此生气……”
方梦岚强颜欢笑,又将她抱紧数分,“你当初写下的那张字条,还有托青绮带回来的物什,娘全都收到了。”
“只是你又何苦回来?你……你又何苦非要回来?”
楚人澈寒眉冷面,又森然道:“你同这小孽障见也见了,如今到底还想怎的?”
闻言,方梦岚反倒显得极为冷静。在女儿背上轻拍几拍,旋即徐徐起身,两眼异光灼灼。
“你说了这么许多,无非是为给天下各派一个交待。”
“不过今天我也有言在先,若是有谁不论是非曲直,胆敢再伤夕若半根毫毛,我便先将此人一剑杀了,之后再以此物自裁,原样还给他一条性命便是!”
话音未落,方梦岚遂手腕一扬,教“铛”的一声大响回荡堂内,而后大踏步的转身出了门去。
楚人澈表情微妙,看着地上一把明晃晃的青锋剑刃,心中熊熊怒火灼烧。
“二哥,方才二嫂的话……倒也其实不无道理。”
四人沉默半晌,终是楚人清干咳数声,率先开了口道:“夕若所以甘冒如此之大不违,千辛万苦归转江夏,想必个中也定然有她不得不回的道理。咱们总该先把事情问个明白清楚,等到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三哥,我看你多半是在家里面待得久了,如今竟连脑子也比旁人蠢的可以!”
楚人明一阵冷笑,又朝侄女身上瞥过一眼,这才朗声大叫道:“白天时二哥不是早已说了,咱们的好夕若是同青城山上的那个小畜生一齐回来的!”
“哼!那小畜生从来诡计多端,凡事若与他扯上干系,那还又能有什么好的?说不得便是奉了那璇烛老贼的指使,专门前来阴谋暗算!”
“爹爹!夕若绝不敢对您不利!而是另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当面向您老人家说个清楚!”
楚夕若大急,胡乱擦去脸上泪水,赶忙开口辩解。但却只招来楚人明嘴角一撇,阵阵奚落嘲笑。
“夕若,当着你爹,还有我和你四叔的面,你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道来。倘若当真乃是十万火急,也好教我楚家尽早有备无患。”
楚人清面色发苦,已因秋夜寒凉渐觉不支。但却还是不遗余力,想要保全下侄女的一条性命。
少女唇角发干,知这已是自己唯一机会。当下便事无巨细,将二人是如何阴差阳错误入慕贤馆中,就此得知其意图染指各派之事和盘托出,最后更前额触地,接连叩头不止。
“雪棠暗中窃夺各派秘籍,又煞费苦心,将一切罪名全都引到那姓顾的身上,其实正是盼着咱们楚家同青城山大动干戈,他们好借此大收渔翁之利!爹爹!请您赶快通传其余各派,教他们尽快打算,定要找出自己门下奸细内应,否则将来大祸临头,一切便太迟了!”
松涛堂内又是一阵死寂,须臾,楚人澈才略作沉吟,向两位胞弟沉声发问。
“她刚才说的这个雪棠……老三老四,你们之前可曾有所耳闻?”
楚人清眉关紧锁,最终也只是缓缓摇头,说自己确不曾听过如此一桩名号。
而楚人明则更为干脆,忿忿然一声冷哼,道了句:“什么雪棠雨棠,从来便没听过!”,旋即便又蔑然发起笑来。
“够了。”
听罢两位兄弟回话,楚人澈已在心中有了打算。抬眼一瞥女儿,寒声怒斥道:“我原以为你虽作恶多端,但毕竟尚有一丝天良未泯。可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直至今日依旧在我面前巧言令色,妄图凭借机蒙混过关!”
楚夕若大急,几乎脱口而出道:“爹爹!这一切皆是我二人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是……是了!当初那姓顾的还曾暗中潜入到雪棠藏匿各派武功秘籍之处,就连咱们楚家的……”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眼前一阵劲风大奢,险些当场背过气去。只见父亲一条魁伟身形转瞬欺至,两根铁指登时牢牢钳在自己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