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观四下,在场这许多邪魔外道,恐怕无一不是鲜血满手的狠辣角色,假若待会儿当真落败不敌……那祝东阳一条血淋淋的手臂犹在眼前,只怕便是少时最好榜样。
“如今你同他受各派千夫所指,早已成了众矢之的。今日若不能查明真相,即便出了这扇门去,那又还能有几天好活?”
“楚夕若呀楚夕若!莫非你真想终此一生藏身遁形,再也见不得爹娘一面?”
念及家中父母双亲,少女身子顿时猛地一颤。父亲虽重金悬赏自己项上人头,只是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他既身为楚家家主,自应处处皆以楚家声名为重,否则岂不授人以柄,反倒给了各派口实借题发挥?
至于母亲……
其实在其心中,最为挂念的也正是母亲方梦岚无疑。二人良久未见,也不知她现下身子如何,可曾因自己一番荒唐之举,以至时常憔悴垂泪?为人子女,不能时时侍奉膝下已属不孝,至于自己如今这副模样,那也着实万死难赎。
她满心痛如刀绞,却又因性素坚韧,转眼间振作精神。下定决心唯有尽早洗尽二人身上不白之冤,才能重新回到方梦岚身边。
见有人上台,骆忠反倒微微一怔,同样忍不住朝少女身上略微多看了几眼。旋即四下抱拳为礼,朗声发问道:“这位姑娘既肯前来指教,不知在座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一展神功,好教我等人人大开眼界。”
骆忠一席朗声话语,总算教众人纷纷如梦初醒。百余道目光齐刷刷望向台上,一时无不为楚夕若绝美之姿暗暗倾倒不已。
“这小妮子生得好似一把就能掐出水来,若是能讨了回去做老婆,老子还来参加个什么狗屁群雄盛会,不如趁早回家生娃才是正事!”
“你也不撒泡尿把自己照照!就冲你这副病怏怏的的样子,只怕等不到洞房花烛便已死上十回八回啦!不如把这美事让给了在下,到时我也自然不会忘了阁下今日成人之美。”
“色字头上一把刀!莫非你们全都没瞧见人家手里面的那把黑剑么?寒光萦绕,朔气逼人。莫说当真给它一剑刺中,恐怕就是上面的一缕罡风……便足以要了你们这些人的小命!”
骆忠等待良久,看始终无人应战,只得再度开了口道:“若是再无旁人应战,那小人也只好将这位姑娘算作不战而胜,教她自行前去……”
“我来同她领教几招!”
孰料他还未把话说完,猝然便听西首边娇叱骤起,一条旖旎人影翩若惊鸿,轻轻巧巧同楚夕若彼此对面站定。
“你……怎会是你!”
起初,楚夕若尚且未太在意,可等抬眼认清来人相貌,却顿觉十指冰凉,好似直坠万丈冰窟。
面前之人眼波微横,眉峰初聚。纤唇红面细描浅黛,玉骨冰肌雪缀梨花。一袭藕荷色罗衫随风曼舞,悄然凌乱耳畔青丝如瀑。赫然正是自青城一别之后,便同二人许久未曾谋面的文鸢!
楚夕若心乱如麻,不由在霎时慌了手脚。回想彼时自己与少卿临下青城山前,文鸢明明好端端留在恩师仇以宁身边,如何竟会莫名其妙来到汴梁,又在今日鬼使神差般现身在这群雄盛会之上?
“难道她便是旁人安插在青城山中的细作,此次正是特意前来通传消息?”
陡然间,楚夕若心中一念闪过,懵懵然忆及璇烛曾言道青城山中必有内奸,遂不由在下意识间将这二者两相糅作一谈。
不过文鸢昔日里只在江陵城外与其父结庐隐居,若不是后来阴差阳错同少卿相遇,恐怕终此一生也不会与江湖上万千血雨腥风扯上半点干系。何况她拜入青城教门不过刚刚数月光景,即便当真别有用心,又究竟能打探出几桩机密要事?
想通此节,楚夕若反倒长吁口气,心下里端的如释重负。一双妙目遥望文鸢,恍惚觉她似较从前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眉宇间依稀多了几分冷峻坚毅,仿佛凭空成熟不少。
“呦!今天咱爷们还真是大赚!这一个尚且不算,如今居然又跑出来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好好好!老子倒要看看你俩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若是有谁武功不济,我也自然愿在私下里亲自教她几招。”
台下又是阵不小骚乱,所议论的无外乎场上二人各自绝美容颜。骆忠在旁听了,一时不禁皱起眉头,遂暗暗运起内力,冷冷提醒众人噤声。转过头来与她俩示意之后,便自行往下面退去。
“二位,请吧!”
楚夕若心头一懔,神志竟依稀有些恍惚。掌心涔涔沁汗,只觉手中一把锵天,忽然间变得足有万钧之重。
而另一边厢,文鸢则显得从容不迫。三尺青锋刃寒如雪,点点直慑幽光。见楚夕若迟迟并未动作,反是莫名一阵冷笑,紧咬着牙关恨恨说道。
“便教你们这些恶人有朝一日化作了飞灰,我也依旧一眼就能认得!”
“我……”
楚夕若颜色大变,正想开口辩解,文鸢却已催动兵刃率先发难。剑上寒芒霍霍譬若云举,腾起漫天朔气纷飞。而如此一来,更教楚夕若心中大骇难当,何曾料到只这区区数月光景,眼前人一身武功竟已如此了得,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本来,楚夕若自幼时起便得父亲耳提面命,想要胜过文鸢初学乍练,终归并非难事。奈何碍于眼下形势,她所能行使的武功偏偏仅有天枢三机剑一门而已,再加心中难免对文鸢暗存着良多愧疚,如今二人甫一交手,竟反倒被其迫得险象环生,一时方寸大乱。
她手执锵天,足下不迭后退。文鸢却始终不依不饶,一剑递至有如石破天惊。青城剑法刚猛不足,唯独胜在细密绵长,滴水不漏。同样之法璇烛虽也曾向少卿教过,只因他生性浮躁,往往在细致入微处失于缜密周详,到头来终归难以领悟个中真意。
而凡此种种放在文鸢身上,却端的百无禁忌。但见她剑势流转,纵横如有神助,若不是忌惮锵天威不可当,只怕二人间也早已分出胜负。饶是如此,楚夕若依旧只能左支右绌,苦苦招架,想要转危为安,反败为胜,那也不啻天方夜谭一般。
“我知你心里有怨有恨,可我同他此行确有要事在身,还请……”
楚夕若粉脸泛红,舞动锵天护住自身要害,有心再劝文鸢暂且搁置前怨。可仇人相见,从来分外眼红。文鸢眼圈微红,好似便要落下泪来,不等楚夕若言讫,便又仗剑使罡气暴涨,三尺青锋中宫直递,划破四下阴风刺骨。
“杀人偿命,难道还分什么早晚?”
文鸢话带哭腔,手中一剑快过一剑。楚夕若不敢大意,忙飞身掠开丈许,总算有惊无险贴身避过。可转而思索今日之事究竟该如何收场,却又教她在暗中大呼头痛。
“嘶!”
比武关头,从来最忌心有旁骛。楚夕若既分了神,手上招式难免见辍。文鸢妙目湛湛,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之机?三尺利刃如虹贯日,不由分说朝她当胸直刺。
楚夕若气息大窒,赶紧慌张张回避,可终归为时太晚。一记撕裂锦帛之声传遍四下,正是文鸢已挥剑切下她一片衣袖,露出下面一条皓如凝脂似的玉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