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三年一次的科考顺利结束,胤禛也正是大病初愈。这日晨间,天晓时分慧珠便是起身,命了小然子领着宫人将旁有栽种几株槐树的水阁收拾了出来,又交代了清扫院子的事,方掐着点回屋伺候胤禛起身。
今晨,一睁眼就不见慧珠,胤禛颇为不习惯,等人回来了,便问道:“这早上也不见人,作甚去了?就是院子里也有些嘈杂。”慧珠进屋随意福了福身,就一边顺着墙走挨次推开了门扉,一边答道:“您病好好坏坏拖了这大段日子,现在是好了全,总要给院子里大扫了一遍,去去病气。”
听罢,胤禛皱眉道:“内堂也要打扫?朕昨日就说了,要亲写了谕旨上的表彰内容。”
一听提到这,慧珠便想起了上月的事,扭头横了胤禛一眼,小声嘀咕道:“又是科举的事?上月皇上的龙体还没好全,非要亲阅试卷。现在一好了,怎就还记着!”说完,这才不甘的回了胤禛的话,道:“院子里虽是要打扫个遍,不过臣妾已吩咐下去,把前方水阁收拾了出来,皇上一会去那处理政务就是,顺便还可看看一园子的景色,也是悦心。”
这倒不错,胤禛舒缓了眉心,满意地点头道:“安排的不错,那处水阁旁栽的有槐花,到时召了张廷玉父子来正好。”张廷玉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现任军机大臣,加少保衔,并为今年科举的主考官。而今年他亲子参考,胤禛阅卷时忽发现其子的文章大有古大臣之风,遂拨置一甲三名(探花),可这事被张廷玉,连番觐见推迟代子谦让。于是一番举动入了胤禛的眼,欲大加赞扬。
慧珠听得胤禛这样说,立马瞪大了眼睛,心里暗悔不该收拾水阁出来。这张廷玉她也是知道,上次前来觐见,拖了胤禛在书房谈了两个时辰不止,让胤禛更是耽误了服药的时辰。现在,她实在有些痛疼这位被胤禛赞为汉大臣中“第一宣力者”的——张廷玉。
不过心下抱怨腹诽是一回事,明面上慧珠却不会多差嘴一句,只是待胤禛临去水阁前,少不得唤过小禄子细细嘱咐一番,方略为安心的自去打理院子的事。一时,上房屋里该搬走的、该换撤换的一些物什皆收拾妥当。慧珠在木炕上坐下,接过素心捧来的花茶,呷了一口,缓过儿劲来,轻叹道:“半年来无甚事,这稍稍一忙活起来,就觉忒累人。”
半年无甚事?素心默念了念这话,心里压了几月的话又到了嘴边。如今胤禛已病愈,这刘氏的事也该有个打算了,难道就这样一直关着。眼看着没一两月刘氏就该临盆,万一到时生的是皇子,真就让她晋了位,再至以后分宠。
想到这里,素心拿眼不着痕迹的瞄了慧珠好几次,踌躇着想要问出口,却又顾虑这些日子来,慧珠是为胤禛的身体费了大心思,眼瞅着人是瘦了不少。这会儿好不容易胤禛病愈了,是能松口气,她能在这时候添堵,偏去提起刘氏吗?
半阵未听素心吭一声气,又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道:“怎么了,在想什么,这般专注。”听到问话,素心忙回过神,歇了心思,另寻了无关轻重的话掩饰道:“初一、十五皇上和主子您一般都是食斋菜,奴婢想着今晌午,皇上多半是要留张大人父子用膳,这斋菜该准备那几样菜式。”当下,慧珠便被这话引了注意,丢了先会的问话,商量起了午膳吃食的事。
正说得热闹之时,宝莲和小然子进了屋来,主仆二人停了话,慧珠问道:“这早就回来了,不是和你四哥在乐善堂读书吗?”宝莲一径走到慧珠身边坐下,撇撇嘴道:“反正是陪读,就提前回来了。”
看宝莲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慧珠凝神一思,便猜是傅恒惹了她不高兴,不由好笑道:“可是又和傅恒拌嘴了?你也是的,就是不知道收敛性子,真是宠坏你了。”宝莲撅嘴反驳道:“谁要和他拌嘴,儿臣是听先生讲时政才提前回来的。”话是如此,眸底却是一黯。
这一细微的变化慧珠自是察觉,再定睛一看,发现宝莲无忧无虑的俏颜上染了几许轻愁,情感一下子就有了偏颇,可又觉此时不适多谈这事,便只拉过宝莲的手,叹道:“身为皇家公主,有许多无奈的地方,尤其是婚事上头。但这一点,额娘从不干设,还求了你皇阿玛同意,只要不过分,就让你选择自己中意的。但若你中意的人,实在不合适,就听额娘一句不如算了。”瞬时,宝莲眼睛一红,却又不愿他人发现,忙埋首进慧珠的怀里,闷闷的点头道:“额娘,儿臣知道。”
小然子心思灵巧,见气氛有些低落,忙“哎哟”一声,拿自己打趣道:“看奴婢这记性,方才禄公公派人来说皇上要留了张大人父子午膳的事,竟还没像主子您回话。真是该打。”说着,连连啪嘴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