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胤禛一袭话,慧珠久不能言,心里也空落落地,不由扯出一抹苦笑,原来是这些年的相处,蒙蔽了她的眼,竟忘了二人观念所想根本是南辕北辙,而她却用自己心里的尺去衡量胤禛,除了闹得两人皆不愉快,还会让她陷入后宫嫔妃的悲哀之中。
眼前不期然地闯进李氏、年氏、那拉氏的身影,想起三人的凄凉处境,慧珠深深的打了个寒颤,心也瞬间平静了下来,再望向胤禛时心下已是释怀,便欠身说道:“这月来,是臣妾跃矩了。”
慧珠的服软,并未让胤禛心里舒服,反生二人渐行渐远之感,一种要失去的焦急跃上心头,此感使他难得浮躁起身,来回踱步,再三反复,终是生涩的叫了一声“慧珠”,背过身道:“你跟着朕也有二十年了,你的性子一直淡的很,直到后来才有些喜怒哀乐的显出来,朕觉得你我二人算是靠的近了。可……”兀自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让朕如何……”后半句,胤禛实难出口,就此已是他最大忍让。
话里的无奈,语里的叹息,慧珠自是听得分明,可这次是胤禛的真情流露,仰或又是另一次的算计,她却分辨不得,与其这样猜来猜去,不如回到从前两厢无事。心下计较一定,慧珠立时坦言道:“臣妾不为年皇贵妃猝死遭了晦气,才闷闷不乐,只是臣妾自己的原因罢了。”顿了顿,深吸口气道:“皇上予了臣妾太多,臣妾的心已不似曾经,变得有了贪念。也许,回到多年前的雍王府那般,臣妾便能守住自己。”
胤禛大为奇怪慧珠的所想,既然多年前的她已心念与他,为何得到他的重视体面,反畏缩不前,她是有何害怕的事在?心想至此,胤禛虚眯眼睑,堪堪掩住眼里的精光审视,一番深究下,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便问道:“你为朕生儿育女,朕所处的地方,是你的栖身之处。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怕?又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对朕倾诉!”
即是难言之隐,又如何倾诉?面对胤禛的步步逼问,慧珠无声反问。胤禛见慧珠一脸迷思,似陷入某种困境脱不的身,心内生怜,转身步至跟前,拦住她的双肩,柔缓了语气,低声说道:“可记得朕曾经许诺过的话,你尽管放心告诉朕就是。”
冷酷无情的胤禛,她见过太多,而柔声抚慰的他却是难以得见,不觉感情起了偏颇,心中是没了主意,不知是否该一吐心声,想来想去,只叫道:“皇上的言行举动,臣妾不敢相信,甚至是害怕。”说完,想起胤禛睚眦必报的狭隘霸道性子,又觉方才所言实属冲动,只好低头不去看他。
胤禛面上虽宽容的听着,心里却是大怒,但为了一揭谜底而发作不得,只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此言何解?朕竟让你如此害怕了。”
慧珠此时正心乱如麻,分不得胤禛话里作假的成分,于是一吐为快:“人谁无情?皇上与年皇贵妃同床共枕多年,仍能毫无顾念的弃她至如斯。但这只是你们间的事,与臣妾无关。可臣妾偏偏害怕的就是,不知哪一天,皇上也会这般对臣妾。”
胤禛怒意难压,死死咬出一句:“你真如此想朕?”
慧珠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半晌方道:“皇上开口晋封臣妾的那晚,曾说您欲用年节晋封臣妾和嫔以下的宫妃,后面臣妾才知里面也有年皇贵妃。还有臣妾感觉得出,上月你对臣妾的好,有大半因素是要刺激年皇贵妃所为。所以……臣妾害怕,不知哪一日皇上会计谋到臣妾的头上,又或是拿臣妾为饵对付他人。”
道出因年氏猝死引起的阴影,慧珠虽心惴惴不安,却轻松了不少,于是抬起头,坚定的看着胤禛,吁了口气道:“是的,臣妾害怕皇上对臣妾虚情假意,以至满腹算计。”听后,胤禛呲之以鼻,嘲讽道:“算计?虚情假意?熹妃啊,朕一直以为你遇事通透,想不到你是画地为牢,自以为是。”
闻言,慧珠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冷硬的面庞露出讥讽的神情,一时大讶怔愣当场。胤禛嘲讽不变,玩味道:“弘历、宝莲的身份恩宠是朕予的,你的荣华尊位亦是朕给的,就是钮祜禄府的日渐富贵仍是朕有意授予的。如此,你认为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朕去算去,或是与之虚情假意,你未免太想当然尔。”
毫不留情面的话清晰吐出,慧珠一怔,随即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她一家寒门,如今的富贵权势,皆是胤禛给予。说句不好听的话,胤禛若是要收回,直接下旨就是,根本不需算计她,那她又何必执着于此?反成了杞人忧天!
只是……胤禛对李氏、年氏如此,更放纵亲子弘昼成了纨绔子弟,单是这份绝情狠心,已让她心寒,全身止不住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