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傅恒二人同随弘历拱手作揖,李氏实为身受不起,忙是起身给三人回了半礼,又自觉似有不妥,眼角正是瞥见身侧站立的明慧,便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倾身说道:“给两位阿哥、傅恒少爷见礼。”
明慧自幼与自家兄弟相处一堆,见了年纪相仿的男孩儿,又是略小她几月的,当下便将三人看作自家兄弟般的孩子,也就不似一些闺阁女子那样出不得趟,反是对着三人微微敛颌一笑,小退半步,曲膝福身道:“臣女请四阿哥大安,五阿哥大安。”略有一个呼吸的停顿,又朝着身量不过她削肩高矮的傅恒,弯眼笑道:“傅恒少爷有礼。”
尾后一句话什,音如黄莺,清脆娇俏,伴着悠悠扬起的丝竹之声回响耳畔;听之,仿若一缕清泉滑过心头,似能洗涤凡世的尘埃,净化一方润土。
少年稚气,少年心思,少年浮华!偶然遇得一名酷似生母的芳华少女,她又落落大方,不似常见的美貌女子那番扭捏作态。于是,于恰似的心境,遇见合乎心境的她,弘历再难挪开目光,原来——世间竟还有除了母亲、幼妹以外的好女子!
正心神恍惚,情丝燃起之际,不想右肩后被人锤了一拳,倒唬了一跳,忙心下一凛,警惕的回首瞪视。
弘昼没心没肺的撑腰大笑,一张嘴亦是口无遮拦的“诶”了一声道:“我说四哥,你莫不是瞧着人家姑娘长得标志,想讨了回去作媳妇?这感情好,给我找个小嫂子,我也好告了四哥的状。”说着,愈发觉得他想得甚是合理,兀自哈哈兜笑。
弘历刚衍生出的丝丝旖旎心思,被弘昼这一插科打诨的揭露出来,饶是他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此刻也免不了红了耳根,心下恨不得直接抓了弘昼一顿恶打,不过这下他是定不能让弘昼有好果子吃!
心头生起的那股羞味儿还不及细品,已极快地被算计弘昼的心思取代,人也随之恢复常态;在众人未及发现他异样之前,弘历已晃着白森森的牙齿,对着弘昼诡异一笑,而后说道:“胡说什么去,这是本阿哥的表姐,若是没记错的话——”尾音一拖,偏头瞧向慧珠,亮出两颗小虎牙,一副讨赏的模样道:“额娘,这位小表姐就是儿子幼时,大舅母带来圆明园玩耍的明慧大表姐,可是?”
弘历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很好的绕过了这段子尴尬。众人只当弘昼孩子心性胡编滥造,皆作了玩笑话听听罢了,但是各自心下不无感叹,宫里宫外盛传的皇五子玩心重难堪重任,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之言。
众人看不明白,上位端坐的慧珠却是心里清澄澄地亮堂,没错过弘历脸上的丝微变化;那句“风流天子乾隆皇帝”的话什,不禁窜跳上心头,激得她浑身猛打颤儿,忙拣了话道:“越大越不会说话了,本宫的大侄女再过一个半月就得出嫁了,由得你这胡说。”说完,眯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弘历,果然就见弘历眼神黯了一下。
“咯噔”一声,慧珠心里说不出哪般滋味,唯有一如前世生怕孩子陷入早恋的家长,盘算着要将孩子引入正途,把对异性陡升的好感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有了如此念头,慧珠让弘历三人给众人见了礼,又随口问了几句话,便匆匆打发了他们离开。
随后一屋子的女眷们又吃起了鲜果饮起了薄酒,欢愉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一个多时辰过去,几人无一不是绯色上了脸颊,眼里迷迷蒙蒙的有了几分慵懒醉意。遂停了饮酒,接着说了一回子话,也就起身告辞。
慧珠亦不多做挽留,又正好回院子的路与出园子的路是同一条,便随她们一道行了过去。路上也不知怎走的,不过出了水榭百八十来步,慧珠已和兆佳氏互挽着胳膊,落后众人十步见长。
兆佳氏瞧了慧珠一眼,忽然出声道:“听说前个儿年妃身子已养得大好,可怎么也不见她回宫的事儿,看来是要留在圆明园里消暑。”都是要出伏的日子了,还避什么暑?慧珠稍是清醒了少许,停步回望兆佳氏道:“她要留在这处住着,自是无可厚非,本宫只需样样不短她缺她的,精贵的物什供着就是。”兆佳氏了然地笑笑,两人又说起旁什的话来。
不多时,行至院门口,慧珠又与她们寒暄了几句,便拉过明慧到了身边,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通体透亮的白玉手镯,就要往明慧手上套。明慧见玉镯子色似羊脂,光滑如卵,质地细腻,一看便晓这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就是达官权归之家亦不能常见,忙退了手推迟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臣女当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