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朔风依然在继续,殿门前却异常的安静,彼此间的疑云随着隆科多口里的“遗诏”越滚越大,但无一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出头质疑这最后的圣旨真伪。但与胤禛为敌的势力朝党又叫他们如何去相信?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愿去相信?——胤禛就是康熙帝指定的下任继承人。于是,他们毫无选择的紧紧抓住康熙帝昨日还无恙,今日却突然病危,晚间又猝死的疑团,死咬不放!
也许是太静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慧珠有种草木皆兵之感,深深的紧绷情绪下,她不期然的陷入了未来的迷茫中。
她不知道在胤禛登基为帝,成为雍正时,会生出这般变故;她更不知道前世历史上是否真有这场即位风波;还有这转瞬间,四周极快涌来的侍卫是为何而来?那他们又是那边的人马?
此时此刻,一个个疑问如喷涌的泉水在慧珠心里冒起,而对这段历史一知半解的无奈,对不见弘历出现的焦虑,对胤禛微微泛起的担忧,让她终是摒弃了一贯为人处世的原则,悄悄打眼看去,一窥究竟。
然,不待慧珠看清殿门前的情形,忽听一个哽咽抽泣的声音从灯火煌煌的殿内传出:“阿玛,皇玛麽他真的走了,殡天了!”话语陨落的瞬间,一个少年的身影撞开半掩的门扉,跌跌撞撞的走出大殿,在亮如白昼的殿外,茫然四顾片刻,然后身子陡然一颤,向背手而立的胤禛扑去,旋即跪倒在地,忍不住的失声痛哭。
极欲忍下却又隐忍不住的哭声,似唤醒了这些天潢贵胄、文武朝工。只见一位气质儒雅的男子上前移了几步,搁开胤禛、隆科多和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礻我之间,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骤然增多的皇宫侍卫,意有所指的看向胤禛,不急不缓道:“弘历侄儿尚且悲痛万分,我等乃是皇阿玛亲子,岂可在皇阿玛的殿外争论不休。”话语一停,声似严厉道:“老九、老十还不快向四哥陪罪。”
被点到的二人不依,何奈皇八子胤禩眼锋如鹰,二人只得向胤禛抱拳道:“四哥见谅。”胤禛颔首,胤禩又道:“现在众位兄弟还未到齐,此时言遗诏未免急切了,不如等十四弟回来再说。”胤禛冷眼看向胤禩,不置一词。
侍立在旁的另一位朝工上前禀道:“皇十四子枉顾万……先帝旨意,迟迟不返京城。古训,帝驾崩,新帝即位乃是万事之首。老臣听闻皇十四子现在还在千里之外,难道还要等他回来,再宣读遗诏,让先帝不得入土为安?”此话过于严苛,胤禛一声大喝,朝工立马跪地死谏,场面顿时又陷入一片紧张氛围之中。
这时,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刀剑相撞之声响起,对峙众人皆侧目看去,慧珠咬咬牙从弘历身上挪开视线,亦回首而看。远远就见四名身披丧服素衣的男子被侍卫难截在外,一名年长的斥道:“狗奴才,不看我等是谁,就敢随意阻拦!”侍卫不及答言,隆科多已喝道:“还不快是放行,没看见是几位爷吗?”侍卫领命放行。刀戟一打开,皇三子胤祉、皇十二子胤祹、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四人即刻快步上前。
来时,胤祉已听明情况,又想起适才的被拦,向来谦虚迎人的面上亦起了烦忧,遂看着眼前几个心思深沉的弟弟,深吸口气,拿出勇气道:“我虚长众位几岁,若各位兄弟能卖个面子,就听为兄一言。”胤禛迎向胤祉深显的目光,拱手道:“三哥年长,是为我兄弟的长兄,胤禛定当一听。”胤禩探究的看向胤祉,不明他有何言,但眼前的情况却容不得他不允,只好妥协应是。
胤祉身鞠一躬言谢,复又直身道:“今日丑刻(凌晨1点到3点),皇阿玛急急召见我等兄弟,见完了我等,才至白日见到远在斋舍的四弟,更是连连召见三次。昨日,皇阿玛的确精神尚可,而我听闻,遗诏是我兄弟前脚离开交予隆科多的。”说完,见脸色几变的兄弟,心里叹息一声,又目光灼然于隆科多手里的锦盒,闭眼说道:“现在除了奉旨前去祭奠东陵的五弟和远在西陲的十四弟不在京城,我众兄弟现在俱齐。皇叔,请按祖宗规矩作为,是否现在宣读遗诏。”
三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赞许的看了眼皇三子胤祉,捋须道:“按祖宗规矩,先帝去世的当天,需宣读遗诏,指定下位继承人。现在先帝的大部分阿哥都已到了,是时候宣旨了。不过不是不信任隆科多大人,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我等一看遗诏究竟,再请大人你宣旨。”
此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无一人能与辩驳。隆科多亦依言而行,当着众人面上,双手奉上锦盒。老者眼里精光大盛,同样于众人面揭开盒子,三人细细研读。
慧珠低头咽了咽唾液,口里的长气还未出来,忽然眼前一道白光反过,她忙转头看去,就见侍卫手里的银白刀剑在晃动间,放出晃眼的厉光。慧珠只道虚惊一场,忙又回过首,正要朝弘历看去,余光就见乌身边的乌喇那拉氏、李氏、年氏三人都不可仰止的浑身颤抖。
看到这,慧珠不知为何,心里当下一松,紧绷的情绪也同时缓解了。但下一瞬,只听老者言道:“隆科多大人,遗诏无误,还请大人宣读遗诏。”短短一句话,又将众人的心高高的吊起,难以言喻的沉寂再次无声的蔓延。
慧珠亦是心神俱凝,抬头的动作生生止住,与乌喇那拉氏等人一起下意识的埋首冰凉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