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洁,夜宴阑珊。从宫里元宵宴出来时,月亮已升得老高,朦胧的一抹白光,淡淡地笼罩在朱红的宫门边,透映出一片光亮。
慧珠捋了捋被北风吹乱的鬓角,右手小指上的玳瑁嵌红宝石团寿指甲套在清幽的月光下,闪过一道红色利光。乌喇那拉氏眯了眯眼睑,一手拉过慧珠的右手,在黄豆大小的红宝石面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笑道:“估摸着也有亥时一刻了,妹妹若是带着宝莲回郊外去,该是晚了,还是回府里歇宿的好。”说着,扭头唤了声“爷”,问道:“您觉得可是?”
不待胤禛点头,慧珠急忙插话道:“不了,谢福晋关心,可宝儿的汤药还在那边宅院呢,妾还是带着宝儿去那的好。”说完,见乌喇那拉氏还欲规劝,胤禛也是一副不悦的样子,忙补充道:“明早卯时正还得用服药,妾怕第二日赶不上回庭院,耽误了宝儿的病情。再说今个儿妾是带了十名侍卫来的,还请爷和福晋勿担心。”
乌喇那拉氏为难的看着慧珠,蓦地眼睛一亮,放开慧珠的手,向胤禛福身道:“爷,您明日不用早朝,最近又事情繁多,妹妹那庭院远在郊外,又近靠寺庙,正适合爷去去多日来的疲乏,寄情乡间,谈禅论佛。同时这大晚上的,有爷和妹妹母女一起,妾也放心。”
乌喇那拉氏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前面几步的李、年二人耳里。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纷纷回转过身,就见乌喇那拉氏盈盈笑意看着她们,笑道:“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能如何?上元之日,胤禛本应夜宿正房,现在乌喇那拉氏都自愿让胤禛陪慧珠,那她们又如何反对。李、年二人各自掩下心思,沉默片刻,李氏上前一步,言不由衷的称赞道:“爷素喜佛学,福晋这番安排甚是妥当。”年氏紧了紧十指,勉强称是。
胤禛扫了眼四人,最后目光落向乌喇那拉氏,点头道:“如此,就依福晋所言。”言毕,各自上了马车,两路分开而行。
马车厢里,小娟神色慌张的将一捆布包塞在褥子下,起身服侍胤禛、慧珠母女坐下,又把燃得正旺的鎏金珐琅火炉移到车座前,方敛了车帘,去了布帘与车门之间隔断间侍候。
马车渐渐的驶出了皇宫禁地,鞭炮声,喧哗声,吆喝声,叫卖声,说笑声……不断从街市传来,不时一道火光划过夜空,车厢里也随着这刹那闪过的烟火,忽暗忽明。
慧珠心里装着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抱了宝莲坐着,见胤禛闭目养神,也乐得不用陪着说话,只是一对眼珠子却老是瞟向那微微鼓起的褥子那。胤禛早已察觉慧珠魂不守舍,却未出声询问,一时间,马车内沉陷了异样的安静。
宝莲乖乖的坐了一会,当各种热闹的声响断断续续的传进耳膜,是再也坐不住了,几下挣开慧珠的怀抱,蹭到对面的褥子上坐下,小嘴高撅,依依不饶道:“额娘,我们什么时候下马车啊,宝儿要逛夜市,看灯会!”
慧珠一惊,下意思的看了眼胤禛,见他眉目未动,稍是心安的瞪向宝莲,心里暗叫了声“小祖宗”,就欲诓哄了宝莲过来,动了动双唇,还未来得及吱声儿。宝莲竟一手揭开身下的褥子,眨眼间,藕荷色的布包滚路出来,沿着马车的晃动,一路滚到了胤禛的脚边。
胤禛睁开眼,漫不经心的弯腰捡起布包,然后打开围布,一手挑起里面的银红撒花棉袄,掂量了一下,极淡的说道:“还是半新不旧。”慧珠噎住。宝莲蹦跶到胤禛身边,抓过布包,递到慧珠跟前道:“额娘,换上,走百病去。”
慧珠两眼圆睁,直勾勾的瞅着眼前的布包衣裳,随即感觉胤禛眼风扫来,心里“咯噔”一下,认命的抬起头,眼游移不定,半响才慢吞吞的道:“爷,妾想着元宵节时,有个习俗就是走百病,便想出城门的时候,带着宝儿去走桥渡危,正好城门前方就有座桥,也顺便看看街市。不过妾后面又一想,这元宵之夜,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还是回庭院的好。”
胤禛静静的等着慧珠说完,面不改色的吩咐车夫停下马车,又开口让小禄子去准备了一套常服,直到一刻钟后,他换了常服,慧珠还两手抱着布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胤禛皱皱眉头,语气不善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