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薛陈二位太医也一起专究了救治的可行办法。慧珠见首要事情已定,杂乱不清的思绪慢慢陈酿,脑海里也已然清明,眼神不自禁瞟向了左侧的杂房,隔着石青色的厚布帘子,她似乎依然能看见李氏婆媳张牙舞爪的狰狞模样,正愤愤不平。
乌喇那拉氏循着慧珠的视线看去,眉峰微动,继而又看了看琉璃窗外的日头,略估摸了片刻,转过头对胤禛道:“爷,差不多未时正刻(下午2点)了,您看是不是……”话语未详,两眼却向耳房侧看,话语不言而喻。
胤禛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另道:“是时辰了,让厨房备午饭吧,也把薛陈二位太医领到西厢用食。”小禄子应了话,却不动身,神情讪讪的望着仍在跪地的张太医。
胤禛睨了眼张太医,未置一言,起身就去了外间屋里,乌喇那拉氏、慧珠对看一眼,便随胤禛去了外间,独留下人守着跪地的张太医。
午时的时候,厨房就温了吃食,这会儿胤禛吩咐了摆饭,不需多时,碟碟碗碗就上了东厢正屋的八仙桌。
慧珠看着一桌的佳肴,未动碗筷,只是规矩的服侍着胤禛、乌喇那拉氏用食。其实,她连着素日都处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现在心里又惦记着事,岂会有食欲?不过她也清楚胤禛、乌喇那拉氏氏也无甚食欲,而胤禛之所以吩咐厨房摆饭,也是为了晾李氏他们一晾。可宝莲的伤害既已照成,就算惩罚了李氏婆媳又有何用?宝莲能不落水,不发高烧,以至于以后身不带残?
——不,这些都不能弥补!并且宝莲所受之罪,栋鄂氏害钟氏流产只是事件的导火线,随后的乌喇那拉氏作壁上观、刻意纵容;年氏的心思不正、故意阻拦;李氏婆媳的歹心滋生、隐瞒不报;甚至是阖府上下众多妾室的袖手旁观,哪一样不是导致宝莲发烧的原因呢?
慧珠心下翻江倒海的想着,面上还是做到了波澜不惊,只是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却泛着淡淡的苦涩,落入了胤禛眼底。
吃过午饭,盥漱毕,胤禛遣了其余下人,名小禄子传召李氏婆媳。一时,李氏婆媳就着丫环的搀扶身形蹒跚的踱步过来。
李氏见正屋里只剩下小禄子和她身边的底下人,心里暗道三声“不好”,一行至屋子中间,就大力挥开左右丫环的搀扶,向胤禛跟前匍匐,何奈平时身娇肉贵,今日跪了整整三个时辰,一离开乘力的,双膝一颤,直直朝前扑到下去。瞬时,李氏尖叫出声,掩盖下了珠环玉佩坠地的声响。
胤禛厌恶的撇过眼,示意小禄子扶起摔倒在地发髻凌乱的李氏。李氏得了小禄子的帮扶,心里一喜,只觉面上过得去了,又想起在耳房里听见宝莲不过左耳失聪罢了,犹如吃了定心丸般,眼眶立马一红,似有哭泣道:“爷,妾闻宝莲该是过了危险,可钟氏现在还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听太医说她肚子里八成是个男孩。”
胤禛气焰顿生,指着李氏就怒骂道:“你还有脸委屈,还有脸担心钟氏的肚子,宝莲和钟氏出事,是谁照成的?就是你的嫡亲媳妇栋鄂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李氏不想胤禛如此不给她脸,一下呆住了。栋鄂氏闻言,吓得冷汗连连,大呼冤枉。
胤禛冷哼一声“冤枉?”,随即小禄子退出正屋,不一会就带来一个嬷嬷一个丫环。这二人一见眼前情景,想也不想,就开口求饶道:“爷、福晋饶命啊,钟格格的落水与奴婢们无关啊。”
小禄子恶狠狠的瞪了眼哭饶不止的二人,将一双很红色的花盆底扔到栋鄂氏面前,栋鄂氏脸刷的一下变得死白。小禄子状似没查觉栋鄂氏忽变的脸色,上前一步,恭敬道:“这花盆底乃是钟格格出事那日所穿,奴才问了李福晋院的人,说这鞋是三夫人赠予钟氏。奴才仔细查了这鞋,发现此鞋有三寸半高(12厘米),且鞋底是被特意打磨过了,较之其它旗鞋抛光面更多。”
栋鄂氏本想求救李氏,却发现李氏双眼呆滞,已无力顾及她,只好强制镇定,辩解道:“那是媳妇儿一月前送的,鞋子的底料更是玉石制成,自是比一般的鞋要光滑……本是让钟妹妹生产后穿,是她自己……”栋鄂氏年纪尚小,仗着家世好,自幼骄纵惯了,此时见胤禛犀利的视线盯着她,心里害怕,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无意思的摇头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