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婆子见大势已去,无不吓得六神无主,知是难逃罪责,心下大骇。此时,她们当中一人忽然连滚带爬的及至慧珠跟前,哭喊道:“主子,奴才们是冤枉的,都是薛嬷嬷指使的,奴才们怎敢克扣了爷和福晋用的,奴才们冤枉啊,主子明鉴,这全是薛嬷嬷一个人的注意……”还待继续哭喊,不料被小然子一抽,一个趔趄人倒栽在地上。
其他婆子在府里也待了十几年,知道罚不责众这个理儿,这会被哭喊声警了神,通通反应过来,齐齐指着最先会那个一脸嚣张的婆子,推托道:“主子,您明鉴啊,这事都是薛嬷嬷一人捣鼓出来的,奴才们位卑不敢不从……您也是听见了的,她自己也承认了,非但扣下您和年福晋院的,还扣下爷和……”话语未落,只见薛嬷嬷转个身子,便朝那哭喊声最大的婆子扑去。
“啪啪”几声,搧得直响,周围人无不为之一怔,片刻间,那薛嬷嬷张口便是怒骂道:“不要脸泼婆娘,竟敢把脏水泼到老娘身上,你们不让老娘好过,老娘也不让你们过得去。”说着,薛嬷嬷仗着自个儿五大三粗,对着余下四个婆子是发了狠劲的往死里打,打的众婆子叫唤不停。
慧珠也有些愣住,哪里知道这个叫薛嬷嬷的如此凶悍泼辣,眼见此下形势发展的越不对,忙让高德去绑缚了薛嬷嬷。高德领了话,打个身,叫了几个粗壮的婆子便将薛嬷嬷捆住,尖着嗓子发话道:“还杵着干嘛,还不快去把她给办了。犯了大罪不说,竟还敢在钮祜禄福晋面前放肆,就该给我打,往狠里打。”转回身,又一脸恭敬的禀道:“这婆子挪用了主子的东西私卖出府不说,还在您面前放肆,实属不可原谅。这不知您意下何意,是杖责五十,还是一百?”
五十或是一百,无论选哪一个,都是要将人活生生打死!慧珠强压下满腹心惊,看了眼面上流露出惊恐神色小娟等人,暗自缓了口气,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软不得心,否则以后难过的便是她和弘历兄妹。
思及此处,慧珠到底硬下心肠,又看了眼被绑缚在长凳上的薛嬷嬷,咬咬牙,不动声色的道:“杖责五十或一百,无甚区别,就有高公公拿主意吧。”高德应了,随即高喊道:“一百杖责,事后,全家打发出去。”话落,两个小太监高举红漆木板着着实实打了去。
薛嬷嬷初始还在木凳上不断挣扎,堵着破布的嘴也在呜呜咽咽的哭嚎着;不知何时,浓郁的血腥味开始飘远散去,斑驳的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落下烙印,彰显着一条生命的渐渐逝去。
“三十八……四十一……四十五……”一旁报数的太监喊道四十五时,皱了皱眉头,转身行至慧珠跟前,打了个千儿问道:“那婆子已断气了,可是还要继续?”闻言,慧珠倒吸口气,强制镇定道:“人都殁了,不打也罢。”小太监领命,高德笑道:“钮祜禄福晋就是仁慈,有您当主子,是咱们做奴才的福气。”
仁慈?慧珠无声冷笑,向一片狼藉的前方看去,跪在一旁的婆子无不瑟缩了下身子,满是惊慌的望着她。慧珠心下怅然,收回视线,思绪毫无所觉的飞向入府那年,也是今日这样飞雪漫天,洁白的雪地上被鲜红的人血所浸染。那时的她还在指着乌喇那拉氏的心狠手辣,如今,场景换了,人也换了,而那心狠的侩子手却变成了她。
慧珠晃神的想着,忽被小然子扯了扯衣袖,方敛回心神,对高德吩咐道:“就快过年了,不宜多出人命,免得沾了秽气。至于她们吗?只算知情不报,就每人罚了三月列钱便是。”高德心领神会,看向众婆子道:“还不快谢过钮祜禄福晋,以后好生当差。”众婆子忙唯唯诺诺的跪地叩头道:“谢钮祜禄福晋大恩,谢钮祜禄福晋大恩……”
惊惧的声音犹在,小然子却已然撑起了油伞,小娟也搀扶上了慧珠的手挽,离开了这座被血腥味萦绕的院子。一路围观奴仆,见慧珠主仆三人行来,无不眼里闪过骇然,哆嗦的退离开来,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对心冷?
这事当日日天黑之前,已到了乌喇那拉氏耳里。乌喇那拉氏诧异的看了眼高德,又挥手让之退下,挑眉道:“看来是小看了她的能耐,一直以为她……罢了,罢了,这皇家的女人哪个不是玉面心狠,没几分手段又怎样爬到亲王侧福晋的位上。”王嬷嬷忧心道:“此次她必是立了威,若是她势力膨胀了,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李氏。”
——李氏,乌喇那拉氏手心倏然发狠,转瞬间,却是风过无痕,淡淡的开口道:“府里的情形,容不得她成为第二个李氏,有年氏在府里的一天,或是年家一天不倒,她就一日不是威胁。再说,比起其他人,钮祜禄氏还稍能顺我的眼。现在多说无益,且看明日她如何作事。”王嬷嬷望着一脸漠然的乌喇那拉氏,心里忍不住滴泪,若是弘晖阿哥还在,也不用活得这般辛苦。
乌喇那拉氏见王嬷嬷眼里黯然,难的眼里掠过一抹温情,轻声道:“嬷嬷你也上了年纪,冬日老泛腿痛,你紧些自己,莫去多想。只要有年氏、钮祜禄氏二人在,事情就是好办,谁也越不过去。”王嬷嬷眼里的含泪道:“老奴谢主子关心。”随后也深了,乌喇那拉氏主仆自是收拾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