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青瓷的盖碗摔碎一地,琥珀色的茶末儿溅散四处,滚烫的茶水馥郁甘香。一个身着藕荷色旗服的窈窕女子用整个身子牢牢的护住红衣女童,堪堪挡住白烟袅袅似在翻滚的热茶,女子的头深深埋进女童身上,但露出的桃腮蝤蛴,已泛起一片鲜红水泡。
慧珠大呼口气,不待继续看下去,霍然爬起身,绕过躺榻,焦急的将宝莲抱起来,忙是的翻看一遍,乍一见,宝莲雪白的小手上那殷红的烫伤,慧珠只觉心如绞痛,抱着宝莲是诓了又诓,一个劲的给宝莲小手上轻轻呼气,口里更是哄道:“乖,额娘的乖宝贝,额娘给你吹吹,不疼了……”
乌喇那拉氏命人去请了太医过来,见胤禛沉着一张脸,胸腔起伏不定,周围众人又在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忙定了定心神,一派镇定自若的招呼道:“事出突然让众位受惊了,极为抱歉,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来府客人心知话里意思,也不多待,面上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带着仆从离开。
走了不少宾客,大堂内显的空荡荡的,喧哗之声顿时消散,只余诡异的寂静伴着女童不止的哭声在倘大的屋子回响。
这时,只见一个丫环妆扮的女子扑到躺榻上,哭喊道:“主子,您别吓奴婢啊,您的脸……”众人闻声,这才注意到受伤的另一人,竟是安氏。安氏就着丫环的搀扶起身,茫然的用手轻触了下脸颊,面目痛苦的发出 “嘶”的一声,接着神情陡然一凛,望向宝莲,迭声问道:“小格格她,她没受伤吧?那小的孩子可经不住烫伤的。”
胤禛从宝莲的身上移开视线,看见侧脸下方烫伤的安氏,皱了下眉头,乌喇那拉氏心领神会,忙一面亲自上前扶安氏往椅上坐下,一面关切道:“安妹妹先是坐下,你把宝莲护的很好,我和爷、钮祜禄妹妹都心里记着,先等会,太医马上就过来。”安氏强忍着疼痛,向乌喇那拉氏点点头。
胤禛及至上位坐下,声色俱厉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跪倒在地哭泣的端茶丫环,见胤禛厉声问话,心中一颤,吓得全身颤抖,半天一个字也未道出。
见状,胤禛面色越是阴沉,大声喝道:“说,是谁让你端茶来的,又是谁指使你谋害宝莲的。”言毕,胤禛又“啪”的一下拍上高几,吐字道:“说!”端茶丫环一惊,终是颤抖道:“奴婢听从高公公的吩咐,每隔两刻钟换一次小几上的茶盏……奴婢也不知为什么刚端了捧盘进屋,就发生了这事……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抬了下奴婢的手,奴婢手上一滑,就……”
胤禛眼底极快的掠过一丝精光,似有沉思的望向躺榻右侧,沉吟半响,方问道:“当时谁站在躺榻右方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吱声。
慧珠猛的抬头,目光一一扫向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年氏、李氏、武氏、耿氏、钟氏身上犹疑不定,却听那端茶丫环忽的哭喊道:“爷,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记得当时好像有个……有个穿姜黄色旗服的。”
慧珠眼里厉色大盛,目光凛凛的直视年氏,只见年氏面色惨白,半身靠在刑嬷嬷身上,喘气不定的呆立着。随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慧珠瞬时理清头绪,将仍在哭泣的宝莲交给何嬷嬷,径自一人冲到年氏跟前,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狠狠的掌掴上年氏苍白的面颊。
清脆的掌掴声顿时响起,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幕,年氏捂着右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慧珠,张大嘴巴,良久不能言语。
“啊——”刑嬷嬷大叫一声,扶着年氏,厉声指责道:“钮祜禄福晋,您凭什么打我家主子,您是侧福晋,我家主子也是侧福晋,您有何权力打我家主子!”慧珠狠狠的瞪着年氏主仆二人,冷声道:“年氏你摸着良心说,可是你让茶水打翻的!我的宝儿才一岁大,你就如此心肠歹毒的害她,亏得你也是有过女儿的人。”
她的女儿,她是有过女儿!年氏倏忽回过省,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泪眼摩挲,哀婉道:“钮祜禄妹妹你这是何意?正因为我当过母亲,有过女儿,才会怜惜宝莲格格,我又岂会加害于她。难道就因为一个端茶丫头不清不楚的话,你就定我的罪?”说罢,转头面向胤禛,福身又道:“爷,请您为妾做主,虽然妾不愿宝莲格格受此罪,可也断不能让旁人污蔑了过去。请爷问一下,可是有谁看见是妾让茶盏打翻的,尽管出来对质,还妾一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