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正是年关,首饰铺子忙碌非常,年前打的首饰,抵笼了二十九日响午才送了过来。慧珠没什么耐烦心的查看着送来的首饰,心想午饭都过了,弘历怎还没回府。
正念着,只听外间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传来,道是胤禛来了,即刻便见胤禛披着一件厚重的青墨色斗篷,怀里抱着弘历走了进来。
外面风雪肆虐,在外走动,身上定是溅了雪沾湿了衣裳,慧珠忙不及行礼问安,就张罗打热水备点心,伺候着换了衣帽、盥洗捂手,稍才停当,抱着弘历嘘寒问暖,逗着趣话。
一时,素心寻来靠背引枕,胤禛脱了鞋,就着背垫坐靠在炕上,板脸蹙眉道:“弘历,下来,学得规矩呢,怎不给你额娘请安。”慧珠欲道算了,却瞧胤禛脸色不好,只得咽了口里的话,放下弘历。
弘历看了眼胤禛,小嘴微嘟,鼻头抽耸,表情委屈的爬下慧珠怀里,跪地磕头道:“儿子弘历请额娘大安。”慧珠连声称好让弘历起身,弘历得话起身,躲过慧珠怀抱的手,垂首站立一旁。
慧珠手上落空,心里诧异,又见那委屈样子,遂笑问道:“圆哥儿,怎么了,小嘴嘟的老高,可是谁欺负了咱们的圆哥儿?”弘历不敢做声,递眼偷瞄胤禛,慧珠知其意,忙转过脸道:“爷,这是怎了,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啊,可别吓坏了孩子。”
胤禛脸上黑沉,听了这话,怒气就转了方向,手掌拍桌,大声训斥道:“还在娇灌孩子,你还在娇灌弘历,你不知道啥,他现在就是宫中一霸,小小年纪,没个样,你这额娘是怎样当的,若是养不好孩子,你就别抚养好了,免得坏了弘历的前程,辱了府里的名声。整天圆哥儿圆哥儿的叫,他都这大了,还叫乳名,这又成何样子。”怒气不小,屋内伺候的下人闻声,忙跪地俯首。哇的一声,弘历却是大哭了出来,一下扑进慧珠的怀里,叫了声“额娘”,嚷声哭泣。
慧珠不想胤禛突然发火,咋一见,不禁呆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心内五味杂陈,想弘历这些日子都在宫里养着,她一月至多见上五面,现在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出宫回府,被吓的哭成这样不说。而他胤禛整日盘算着朝廷事,顾念这一府的后宅女子,重未教养过弘历,现下又凭什么来指责她。难道就当她好是欺负,高兴时过来宠宠,不高兴时,连由头都不讲就给随意呵斥,还出口不让她抚养弘历,让她作何感想。
胤禛望着在一旁兀自安抚弘历,沉默不语的慧珠,额头上线,直盯了半响,或许察觉话是过了头,挥手让众人退下,稍低了嗓子,语气僵硬道:“前些时候,我就听说他和二十弟他们不和,我也没当真。可今个好了,居然和弘暟、弘时闹了起来,弘时是他亲兄长,让了他,这算了。但是弘暟,他打不过别人,直接上去张嘴咬了,当场就把比他大三岁的弘暟咬哭了。”说着,又起了火气道:“得行啊,本是见长了呀。”
听后,慧珠心里亦是惊怒交加,怎么也未料到弘历在宫里如此行事,今个儿还把十四阿哥的嫡幺子弘暟欺负哭了,难道真是被娇宠坏了性子?
慧珠不信,却又担心真是如此,宠坏了弘历的性子,便让弘历站好,问了话、谁知不问还好,一问,弘历哭得更是厉害,泣不成声道:“坏人……欺负……疼……好疼……打弘历,弘历疼。”话是断断续续几字,慧珠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稍一思索,便知话里的意思,心疼的一把抱进怀里,口里叨念这哪里疼,就见弘历举了小手起来。
慧珠心下一颤,念头一闪,忙撩起弘历的袖口,只见白乎乎的小手臂上面,有着这青紫的痕迹,当下一明,又是解了弘历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一番,顿时心疼的唰唰催泪,又边是重新为弘历穿起衣服。
胤禛皇宫里长大,见了弘历身上大大小小六七个乌青印子,有的颜色浅些,有的颜色深些,便也摸清了事情的大概。一时无话,默声望着双双掉泪的母子两,情景是如此的熟悉,一如那个属于他的过往。
良久,终是开口道:“上书房吵闹的事,大多在内进学的都知是弘历先闹,皇阿玛和我等过去时,正见弘历把弘暟咬哭了。许多大臣也是在场,估摸着皇阿玛念在弘历年小也不会多训,但小惩该是会有的。”微咳一声,又道:“明个儿我会让高德送了礼去十四弟府上,算是告歉,这事就此算了吧。以后会好的,弘历大了也该醒事了,你也别再唤他乳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