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熙来毫不隐瞒地说:“意外。但现在想想,却又合情理,东夏王定是要在我们和白登山之间作个隔断,一旦把我们隔绝在白登山外,我们就很快没有吃的,不战自溃。”
皇帝笑道:“能隔断吗?”
他指指四周,尽是原野,这里无关无险无城墙。
熊熙来懂他的意思,大不了一决雌雄,双方经过一场残酷的战争,到时只有一方剩下,这就成了决战,怎么可能说隔绝就隔绝呢?难道给他足够的时间挖壕沟,垒工事?这种情况,只会对靖康有利,因为地域足够大,兵力容易投入,靖康军队仍然在人数上具有压倒性优势。
熊熙来欲言又止。
皇帝笑道:“没想到你也懂兵法,看得出来,他是要隔断内外。”
熊熙来连忙说:“臣的家族世代为将,臣幼年时亦曾研读兵法,故而知道一些。”
皇帝问他:“为何不从武却就了文?”
熊熙来略作犹豫,轻声说:“文贵武贱,家父当年薄有战功,在州官召唤时,按品级立在文官前,被人当庭叱呵,回去后便叮嘱臣不可从武职,于是举孝廉,改了文。”
战场上的厮杀声几有耳闻,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
那红衣将军原本是在前方,用于攻打营寨,现在东夏军队后面冒出来,便要后调,咕咕噔噔从一旁经过,移动得缓慢。
熊熙来忧虑地说:“先守住阵营,把红衣将军运送上去吧,否则,臣就怕将士无胆与东夏人白刃。”
皇帝猛地转过脸,死死盯住他,问他:“你说什么?”
皇帝的脸色铁青。
熊熙来连忙请罪,又说:“陛下必须正视这个事实,吾军别的也许不输于人,然意志不及贼夏。”
皇帝嘿然。
熊熙来说:“只有红衣将军佐阵,方可鼓舞士气与敌一搏。”
皇帝正要说什么,前方已经送到战报。
第一阵一交锋,便自溃败。
皇帝脸色大变,咆哮说:“给朕斩了。给朕全部斩了。”
斩将还是将败阵之军斩杀殆尽?
皇帝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记下性命,让他们赶紧收拢,归于后阵。告诉前阵的将士,让他们坚持住,红衣将军不时便能送到。”
扭头看向熊熙来,他承认这个事实了,喃喃道:“意志不如敌寇,如之奈何?”他猛地转过头,问熊熙来:“是因为他们有萨满吗?”
在长月,诸多僧侣都这样说过,他们请战了的呀。
只有宣扬佛法,肯定将士们为国杀敌可以永生,可以轮回重生,他们才不惧怕死亡呀。皇帝隐隐感到后悔,都说打仗不能带和尚,和尚却能安抚人的灵魂,应该带上呀。
熊熙来则强调说:“有萨满是一,他们时常作战……”
说到这儿,熊熙来连忙住嘴,他们时常作战,现在帝国纷乱,靖康的一些军队岂不也是百战余生?
如果说训练跟不上,这会儿皇帝正在盛怒,一竿子打翻一船将领,会有什么后果产生呢?
他停住不语。
皇帝拿出了佛珠,已经开始用手指翻动珠子,见他还跪在那儿请罪,用手虚脱,和颜悦色地说:“爱卿请起吧。”
红衣将军被牵引着,慢慢走动,消失在视线之中,但以它们的行进速度,天黑也能运往战场呀。
现在的战场,会是什么一个情况呢?
东夏前阵的军队在轻而易举击溃靖康兵马之后,开始后撤,他们身后,被同袍们趁机打下了许多的桩木,那些曲卧架落地抓死,夯入泥土,白蜡杆架上,便又是刃墙,和每次打仗,弓箭手不计箭矢一样,后阵前面是机弩,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弓手,有些人为了更有效地开弓射箭,干脆马也不骑。
几个赶来的靖康军阵,停在二百步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木桩和刃墙向两旁延伸出去,不知终点会在哪儿,只有供他们退兵的缺口,此时也在补缺,想必整个原野都不能幸免。
将领们收到消息,前来阵前查看,尤看到不少东夏兵在木桩和刃墙开壕沟,纷乱扬起的钢锹扔出一团一团的土。
这就是有名的东夏工事,可以如此快速地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