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几十里外,那道原本可以看到的北坡,崎岖的小山灌木之中,全是溃散的靖康军队。
人和马已经混乱不堪……
望山跑死马,站在战场上,所看到的树林远了些,好在一直延伸到山上,但是军队被保存下来了。
健威带着憋屈,两眼含泪,扒着甲衣给自己裹伤。
几个将领终于找到了他,但是没有人与他算账。
他的表现,他的判断,甚至他的指挥赢得了众人的认可。
众人围上他就问:“少将军。我们怎么办呀。马上天就亮了。我们还去渔阳吗?那支敌骑散了没有?”
健威又怎么知道。
他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些杀身成仁、为战败负责的想法。
刚上战场不久,就被迎头揍这一回,尤其是东夏独特的战法,令他感到恐怖和沮丧,如果说战败不可怕,还可以试图扳回,他却是被打得信心缺失,反复回问自己:“我能打赢他们吗?”
他真想告诉这群围着自己的将领:“我能知道怎么办?我才第一次领兵。”
但他知道,这样的话倘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军队就要溃散,主将说他不知道怎么办,那该谁知道,谁又能知道呢?
他死死绷住略为颤抖的嘴唇,让自己声音不至于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打渔阳了,但我们还是要设法切断他们的补给线。天亮之后将军队收拢……”
天亮之后,军队被收拢,来到他们认为的东夏补给线上。
除了留下来的些许痕迹来告诉他们,渔阳曾小规模补给过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运粮队,没有丁壮。
东夏的粮?
都在随身携带着吗?
这不可能呀。
健威从马上下来,坐到东夏官道一侧的路边,呆呆的。
东夏将士是会自带粮草,但他们不能带一个月的吧。
这粮草不从渔阳运送从哪运送?
他抽搐着鼻涕,下令让将士们休整,自己从怀里掏出地图,在上面用手指摸索,找了一会儿,他找出了东夏地图上标注县旗的那些地方,接着又看往包兰,用手指量量,包兰倒是要远很多……但紧邻的定夏二州提醒他,那儿才是现在东夏产粮之地。他照自己脑门上就重重拍了一记,不为别的,他们一开始判断的就是错的,大伙都在说渔阳,甚至认为狄阿鸟退兵西北是假的,他要保卫渔阳,败逃也会奔渔阳……而实际上,都是大伙假想的。因为官道上有渔阳运粮通过的痕迹,健威可以肯定,是东夏四面八方都在往战场运粮,而主要解决大军粮草的,应该是包兰方向。
不知沉默到何时,他惊醒过来,知道在东夏官道上不可久留,既然没有见到东夏人运送补给,就得赶紧挪挪,不然的话,很容易被东夏军队围歼。但是往哪走呢?往北吗?攻入东夏人的腹地?可是军队携带的粮食不够……不管怎么说,先换个地方,他把地图揣起来,站起来举目四望,发现一个黑点在不远的坡地上,大概是看对眼了,那个黑点移动走个不见,那分明是骑着马的人。
看来是被发现了。
干脆调头回去吧,不能脱离战场,倘若渔阳是补给要地,可以攻入渔阳,或者就在补给线上活跃,而不是的话,自己只能调头回去,否则脱离战场太原,不但等于是分兵,而且会让整个军队缺乏骑兵的支撑……他这就找到传令兵,让传令兵传达下去,军队小心回师。
手在剑身上握一把,他自刎的心都有。
只是这一路人马还需要他带回去,他带出来的,他必须带回去,迟疑一阵儿,他决定还是选择战死沙场,来弥补国家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