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儿,摇摇晃晃地说:“李虎。你要相信我。我和一些人不一样,你信不信,我虽然也杀人,也要钱,但我不会留给自己,除了盔甲战马军械,我所有家当加起来,也不一定超过千两。”
他补充说:“就是这些钱,也是为了与人交往,拿来应酬。”
他挥舞手臂说:“我想要钱,我立刻就能富有,但我身后,还有一帮弟兄们跟着我呢。我要是不能与他们同甘共苦,把他们照顾好,刘瓯子也不愿意,是不是?多少次了,他瞪着眼在看我。”
他带着的几个兄弟,有的都不自觉站了起来,眼眶里都是泪水。
石敬孙又说:“我虽然也杀人,但我想的更多的是救人。我要求人,不救哪一个,我要有一支军队在手,我要打出一个朗朗乾坤,给百姓一个保障,让他们安心种地。”
他瞪着两只眼,问李虎:“你信阿兄吗?”
他大吼一声:“你信阿兄吗?”
他央求说:“你来帮助阿兄吧。我几千兄弟。你说的就是我说的,你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李虎哈哈大笑,别住他的酒碗不让他再喝,石敬孙却是非要喝,手腕上筋都出来,碗往脸上凑,嘴角牵动,凶狠地说:“你看阿兄喝得到不?”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李虎也逐渐增加气力,最后石敬孙弓着背脊,李虎挺耸起一边的肩膀。
随着酒碗“啪”一声落在地上,场上猛一静,立刻又响起李虎的笑声。他跟旁边的人,包括那些石敬孙的手下说:“阿兄醉了,不能让他再喝了。”
石敬孙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虎,眼里蓬勃-起来的火焰渐渐收起,再看往地上,是一个摔成八瓣酒碗。
他说:“是呀。醉了。李虎。你真是名不虚传。我醉了。明天酒醒,咱们再好好商谈,我还真有事要找你谈。”
石敬孙都说自己喝多了,自然会让人把自己带走退席。
李虎要把他安排到石场居住,去挽留。
石敬孙大吼大叫:“兄弟的好意我领了,但将士们都露宿在外,阿兄怎么能往房屋里钻,你放心,外头凉快。还凉快。”
一路喊嚷着“凉快”,一路与他手下的几个弟兄回到村外搭的营地。
到了营地,他一把分开搀扶他的弟兄,示意了半天,让那兄弟拿出与李虎一样的姿势,而他自己,虚空中像是拿着酒碗,非要往自己嘴边送,那个兄弟别上他胳膊,试了几次,都是他赢了,他喘着气说:“李虎可还是少年呀。我却是阵斩高显小虎王百户,开三石之弓,曾经闻名三军的老军伍。东夏人咱也交过手,看他还有余力的架势,他起码要在黑鹰九级以上。”
一个部下说:“听说东夏武士有十三级,九级有什么了不起。”
石敬孙怒道:“懂个屁。一个一个不学无术,不留心天下大事。不知道与北人的差距。要知道绝大多数人,身体都是差不多的,是在一个线上,在东夏,五级以上也已经是悍卒,属骁勇善战之辈,臂力、腰力各有要求,而到了七级,开三石之弓,扛石数百斤,已是猛将之列,到九级,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虽然再往上还有数级,也还有十三级的猛将,但你们却不知道,以前的十三级标准可惜啊,怕只相当现在的十级、十一级,老子说他九级以上,那他就是快要挨顶的人。”
一个部下说:“不至于吧。大哥你是醉了,他李虎可是没喝多少。”
石敬孙还是吃马屁的,便不再吭声,过一会儿,他喊了两个人到身边,隔绝众人,私下嘀咕什么。
圈子更小一些,石敬孙才说:“辛先生的判断是对了,李虎会是东夏的重要人物,他肯定是的,真的假不了。是不是十五岁没什么好追究,但年轻是肯定的,要知道东夏以武立国,这么年轻的九级猛将,能舍得让他流落民间?这不可能。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他能够贷到那么多的钱,招揽到那么多优质的东夏武士。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见什么人都那么傲慢,我来对了。”
一个部下说:“大哥,要不要再从长计议一番?你怎么那么想驱逐苗保田呢,如果田启民带兵来援呢?”
石敬孙平静地说:“真要到那一步,咱连田启民一起打。军费,郡守给了苗保田一半,咱们连争也不敢争,时间长了,弟兄们吃什么?清乡索丁?这样来弄军费,那不是在坏自己的名声吗?让苗保田去干吧。保郡是咱的根脚,不能自坏,和李虎谈妥之后,只要能解决吃饭问题,我就先拒绝清乡索丁。”
他问:“你们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干?”
两只大手往他手背上搭去。
三双眼睛在黑夜里闪亮。
石敬孙又说:“我的士族朋友多,好些人早就在给我说清乡索丁的利害,我嫌烫手都来不及,那苗保田却还眼馋,愿意拿自己的驻地给我换清乡索丁的事干。他不知道,我敬士族,是我与他的区别。我不贪蝇头小利,是我与他的区别。”他站起来,说:“他一介武夫,他不懂金坡城可以用来干什么,李虎要是东夏那边的人,金坡城他就可以拿来走私,这一点,足以让他答应咱的条件。能看到一件东西的价值,哪怕只是一座土堆,那也是我与他苗保田的区别。”他说:“一旦驱苗,我必能战胜之,把与他勾结的郡守也要一并撵滚蛋。到时我们要让保郡一方平安。你们看到李虎的威风了吧,谁能保住丁壮,让他们安心种地,谁就一呼百应,不缺兵不缺粮。”
他又说:“刘鸥校尉死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我们决不能再像牲口一样活着,被人赶上战场,割掉脑袋。”
他紧握双手,握到发轻,断然喝道:“我们要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不再让人随意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