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陈武忙着与杨氏交割土地,出面买了不少地。他虽然是县尉,可现在是军队在干“索丁”的活,他也不敢收容逃民,怕种不过来,自己只留下了百余亩,其它的全给了李虎,上门给田契,非要亲手给到李虎,提醒李虎说:“公子也得小心呀。逃丁收留一定数,被逮到,那是死罪。”
死罪?
杨氏是有政敌仇家,是真勾结土匪,那王虎已经坐实了他,但就这样,说不定卖了地,使唤了钱,够着显耀的人物,就又出来了。
真正有难的是中小地主。
李虎却知道上流人物的玩法。
真要把逃丁都给追逃追出来,按丁出差,按人头交税,全负担不下去,种的还没有交的多,活不下去,到时门阀官宦贵族人家的地谁来种?杀人越多,抓人越多,越能吓唬小民,门阀越明目张胆,收容的家奴越多。
陈寨不是风平浪静吗?
怎么不见人上门去追索?
要是石敬孙今天流露出追索的意思,不光朱氏会报复他,门阀上全都同仇敌忾,他的司马一职明天可能就不再是司马,去职论典,倘若胆敢手握军队不听任处置,就是谋反,有数倍官兵来讨伐他。
李虎现在也挤进这些肆无忌惮上层人物的一份子。石敬孙、苗保田,甚至郡守,他们要是来找李虎索丁,抓李虎治罪,道林和尚的五福寺就得停,刘氏因为与李虎有着共同利益,也会与石敬孙决裂,州里其它地方的一些工程,也会停下来,更不要说上千石工,几千直接、间接受雇的匠人经由人组织起来,会不会生乱。而且李虎成了公认的有钱,要他拿钱去收买更高级别的官员呢?
不管东夏潜藏在备州的势力在官场上是否有一定的话语权,单凭他李虎眼下的实力,结交的人物,地方上也得绕着他走。也许如果李虎不法的事情多,被人抓住把柄,政治清平时期,会有一些天下为公的人悍然冲他下手,但现在,官府上人多顾私利,没有深仇大恨,谁肯两败俱伤?
陈武拿来的田契就在手边,而且多是周边接近的,地方上春地多,夏粮没怎么收,秋粮收得早,快收秋粮了,买来的地都是带庄稼的,接近两千亩。
李虎让人叫来李鸳鸯,吩咐说:“这是陈武给拿来的地契。找个办法分种出去。要仔细改种,把产量提高。”
这石敬孙那边好几天了,李鸳鸯担心,说:“那石敬孙让你去,你一直没去,你让他来,他也一直没来,咱的人从郡里传来消息,说他这两天在和苗保田打交道,东家你是不是得留意他一下呢。他可是和苗保田走得近呀。”
与苗保田走得近?
一山不容二虎,石敬孙与苗保田在利益上有着天然冲突,近能近到哪儿?
如果他石敬孙没有独掌郡兵,他可以与苗保田任往来,但现在,郡兵就是他的,单是苗保田与他共分军粮,他都吃不住,更不要说郡守引来苗保田,就是想对付他石敬孙。
除了暗魂,军刺反馈来的消息倒是更有价值。
李虎说:“你们去留意就行了。”
他说:“石敬孙只是个郡司马。这靖康会有多少他这样的人?要是你们都对付不了一个石敬孙,东夏还能赢过靖康吗?我不管他。过几天,我得把州里走一遍,去看看各个聚居地有没有什么问题,与当地人相处得来不,去看看学堂是不是建了。有没有人欺上瞒下……百姓们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顾不得他这边儿。你们自己想办法处理与他之间的关系。”
李鸳鸯没有吭声。
李虎郑重地给他说:“李鸳鸯坦达,请你战胜石敬孙,无论他多难打交道,你要多用心。”
李鸳鸯是知道李虎的意思。
浅一层的是说,你李鸳鸯你斗不过石敬孙吗?天天来请示我,问我咋办?
尽管李鸳鸯心里不服气,但他必须承认,石敬孙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但确实很厉害,和一般的靖康官员不一样。
但能这样给李虎说吗?
不能。
也许李虎自己也明白,但他就是希望手底下的人能制住这人。
自己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告诉李虎,李鸳鸯忌惮石敬孙呢,只能好好琢磨石敬孙,好好与他交手。
而且李鸳鸯明白,最难的题目还不在这上头,不是李鸳鸯能不能战胜石敬孙的问题,石敬孙他不找李虎底下的人交手、打交道,凡事他会直奔李虎,你与他根本打不上交道,因为他不把你看成与他对等的人物。
再深一层的意思,则是在说,我们东夏最终要战胜靖康呀,石敬孙这样厉害的人物,不管靖康是不是不多,但东夏这边也一定要有不少人能制得住他。
这就不是叫困难叫委屈的事了。
李鸳鸯一咬牙,“扎”了一声,奋声说:“我一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