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臣学,学成而重用之,使伸其志,则为君之明明。”
他暂时不再往下读,在“育人”二字上画了个圈,又在点名的那句话旁边拉上一道重重的粗线。
过了好一会儿,再读下去,阿爸殷殷期满之情在每个句读之间。他相信,除了阿爸,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教导自己,除了阿爸,也不会再有一人写数千字的书信,从经营石场的态度,从栽培人才,成就人才,驾驭人才上来一一教导自己,甚至是告诉自己,拜访名师,是可成就高徒,而在生活中,到处都可以学习,不能因为别人是贩夫走卒,就忽视从别人身上汲取知识,而学习上最为重要的,则是思考。
李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看到了结尾,正要将书信折好——按说最保险的办法,是应该烧掉,但是他不舍得,这信里讲的内容,是他今后去学习和成长的方向。他阿爸在结尾的地方给他出了一道难题,问他:“若汝父虽定大漠,却无兵加派给你,你可否为汝父夺回北平原?何以夺?细细想过,飞书告予乃父。”
不加派兵,能不能夺回北平原,怎么夺回北平原?
阿爸是让我利用好各地的东夏人?
朝廷驻兵数量如此巨大,而分驻各地的东夏人?
加起来也未必能够重新攻占北平原呀。
李虎陷入沉思。
看来阿爸这是给自己出的一道题,未必让自己去做,只要答上来就行,偏偏李虎觉得有点难。
等自己聚集了力量之后,挖个陷阱,把朝廷数万军队一举击败?
想到这里,他就要提笔,打算回信,但是却忍住了,你能打败,也能打不败,如果你把可能与不能之间的事情当成大略,这怎么行呢?
这道题有点难。
好吧,阿爸看起来只是让自己好好思考,没让自己立刻回答,自己就想想吧,找到办法了,再告诉他。
他又想,自己想在石场藏兵,阿爸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折,在告诉自己,经营石场,不只是一场生活上的考验,同样与夺回北平原有关呢?这一夜都没睡好,夜里做梦,那是抱着石头,把陶坎砸死了,靖康将士一哄而散,自己笑着进北平原,说给张铁头叔叔扫墓,告慰他的英灵呢,醒了。
他没有回燕燕家睡觉,一大早燕燕来喊他吃饭,抓着他脸上的信纸,问他:“你知道不知道,人死了才用纸盖脸?”
李虎瞄向信纸,差点抢回来,但想想,燕燕不识字,反倒笑了,勾着嘴角乐,反过来问她:“你能看懂么?”
燕燕眯缝起眼睛,展开就看,煞有介事地说:“看懂好几个字。我在学写字呢。哦。这里头有父字。你想你爹啦?”她用指头点着,炫耀她这几天学会的字,读道:“君。臣。父……”然后说:“君。就是东夏王。”
李虎心里猛一惊,差点没吼出来。
燕燕解释说:“海塞尔说的。他们家的君,不就是的吗?她教我这几个字,就是这么解释的。臣。就是她未婚夫进官府做官。父。就是她爹。”
李虎虚惊一场,把信纸收回来,揣好,笑得一塌糊涂。
正笑,燕燕眼睛灵动着,低声嚷:“君。就是皇帝。臣。就是你进官府做官。父。就是我爹。”
说完,一扭身,一溜烟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