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来,杨凌自在,和杨燕燕她娘和声和气地说话。
这会儿,杨燕燕她娘也不见再生气,杨燕燕却坐在一旁,呜呜地哭。
李虎心里一紧,连忙问:“大娘。她咋了?”
他自己心里有数,看着杨凌自说:“凌自大哥。你觉得你给找个败家的瘸子,就是为燕燕好吗?六礼都不循,那是好人家吗?”
杨凌自怒道:“有你说话的份?你哪来的回哪去?不是你。有这些事儿。”
燕燕她娘也随之生气,大声说:“他咋不能说话啦。他说的哪点不对,就是没有李虎,这人家我们也看不上。俺辛辛苦苦养了闺女,是为了卖了赚钱吗?你不用讲你和凌刚的生业,靠卖自家妹子,那叫本事?”
杨凌自又连忙低声下气:“二娘你说哪了?我和二妮也是为燕燕好。人家是傲了些。那是为啥,人家是官宦人家。”
杨燕燕一抬头,哭道:“他官宦他咋啦。我们家李虎还开石场呢。”
她就知道一个开石场,拧头想着还要咋说理由,李虎替她说:“官宦人家又怎么样,这时都看不起人,会对燕燕好?你要想嫁,你自己去嫁。我叫你大哥,那是比着燕燕叫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自己图好处的时候,别处处说为人着想。为人想,不是这个想法。”
杨凌自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他大叫:“你别以为二娘护着,老子不敢揍你。就是俺二娘不愿意,这事儿成不了,你也别想。赖蛤蟆休想吃天鹅肉。”
杨燕燕她娘把拉坐下。
这一回,却在责备李虎:“怎么这么说你哥呢。我骂他,该骂,你不能呀。刚刚你不在,他一说你不好,鸳鸯就不愿意,这才让杨揣拉走。不管咋说,你哥,是想为燕燕好。但是呢,还是要我这个做娘的说了算。不管这家人再好,和俺们家百杆子打不着,俺家燕燕,也不会高攀,你好好与他们言,回绝了,让他们走吧。他们别逼人,二闺女那边,我还是认呐,俺闺女我能不认?现在孩子都有了咋办?回来我还得说凌刚,别放话过不去啦,妹子孩子都有了,咱有啥办法,就是被人欺负的命。”
杨燕燕红着眼睛说:“哥。其实李虎可好了。你能不能好好跟他说话?你怎么知道他一直穷呀。他挣钱好多钱啦,可有钱啦,开了石场更有钱。”
她娘被臊到,一巴掌拍她后背上:“你一个姑娘家,羞不羞?去。让李虎带着你去玩去。”
如果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这么说,李虎会反感。
但是杨燕燕,李虎已经与她很熟悉。
李虎知道她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人自己人穷志不穷,但话用不好,意思有点变样,反倒感动了一下。
李虎知道她娘不愿意得罪那边,想和自己这个侄子好好说,自己又何尝不是,但是预感很强烈,就看这些下人们的模样,他们就是那种爱强迫的恶人,燕燕家答应,他们可以反悔,但是燕燕家不答应,他们则觉得失颜面,反倒会非让你屈服不可,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唤了燕燕一声,转身往外走。
燕燕站了起来,给她娘说:“你给俺哥好好说。反正我不会嫁。逼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娘怒道:“大过节的,什么死了、死了的,滚一边子去。”
她和李虎一起出去,见院子里阳光甚好,一些海味都摆上了桌子,反倒安慰李虎说:“李虎。你别气。我哥回来就好了。他和你一样是好汉,上去就把那几个人打走。你等上。等他回来给你出气。”
她四处看看没人,揩揩眼睛压低声音说:“我在装哭。我是哭给他们看的。”
李虎怜意大生。
她低着头,还在吸鼻涕,凑过来的头发因为不像李虎那样天天洗,有点淡淡的怪味,但一点也不难闻,李虎可想带着她去选一身好衣裳,天天吃好吃的……正怜惜,感觉自己的手掌动了动,低头一看,燕燕正在用小拇指上的指甲勾自己的手掌,她的手不大不小,修长白皙,红润柔软,食指不由动了动。正想去牵,燕燕勾在他小拇指上,给他勾起来,轻声说:“拉个勾吧。”
她歪着脑袋,苦思冥想:“咱们为啥拉钩呢?你不许到别人家窗户外头唱歌,你不许冲人家笑,也不许对人家好……还有?”
李虎反问:“为啥都是我不许。”
燕燕轻声说:“我本来就不会去做呀。”
她嫂子在柴房呼唤:“燕燕快来填把火。”
燕燕一甩他的指头,飞快地跑过去,两只辫子又晃呀晃的,李虎收回目光,看向桌子上的海味。
哪怕天天吃窝窝头,既然是杨凌自带回来的,他一点都不想碰。
正鄙夷这些食物,杨凌自从里头走了出来,狭长的眉毛下头掩着一丝恶意,走过的时候,看看旁边没人,李虎在,桌子上的海味在,似乎婶子家烧的还真不错,有点像人家会烧海味的人家烧的,就指着一木碗海耳问:“你个乡下的野小子,知道这是啥吗?这是海耳,富贵人家叫鲍鱼,要不要尝一个?”
李虎冷笑说:“一到过年,我都吃得腻。”
说完,掉头就走。
杨凌自在背后讥笑:“吃腻?别看靠海,十头以上的,老子都没舍得吃过。”
他正要捏一个,李虎却回来了,抢先把他瞄准的那个捏走,直接凑去脸,笑着说:“我爹常说,斗气的时候要让别人气,不吃白不吃,吃过还照吃。看到你气我就高兴。”
杨凌自愣了。
李虎拿着走了。
他才后悔自己没有扇一巴掌,不敢相信地说:“这小子咋那么大的威呢?没人收拾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