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越唏嘘,狗栗子越臊。他真想赖地上不起来,只是雪后太阳一照,地下湿,迫使他翻身坐起来,背对着众人。嗒嗒儿虎伸出手,放在他肩膀旁边,等着他拉上起来,他憋屈地扭过头,见这陌生的少年微笑着看着zi,充满了善意,终是“哼”了一声,搭过去,被牵引着站起来。
他嫉妒又难堪,发现众人全看着,大声说:“这两天我拉稀。”
燕燕笑得脸蛋通红。
她将两个苹果一样的脸蛋窝到方块围巾中,微微歪着nao dai ,笑眯眯地说:“去年你娘说让你去石场做搬工,你就拉稀,还没好呀。”
村里的老少一阵哄笑,一个**岁的孩子回头一指:“那边有茅房。立哥哥你去蹲吧,看拉得出来不?”
狗栗子绷着唇,挺着锅盔一样的黑脸,到处瞪。
李虎轻声说:“你使力气使得不好,败了知道你练武没练到的地方,不难堪。”
狗栗子怀疑听错了,或者说没怎么听懂,扭头过来,问他:“你说啥?”
李虎笑出雪亮的牙齿。
他重复一遍,声音不紧不慢,比官话还清晰。狗栗子没有从他脸上看到骄傲,也没有从眼里看到讥讽,呆呆地看着他,突然猛地一转头,看向燕燕,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苹果一样的脸蛋,是那么漂亮可爱,看半晌,他下嘴唇快憋到zi鼻子上了,突然眼一闭,扭过来说:“你娶燕燕好啦。知道她故意让你来jiao xun 我,让我知道没法给你比的。好。好。好。你厉害。”
李虎扭头看向燕燕。
他知道燕燕该什么气了,这什么跟什么呀。
在村里人的笑声中,燕燕恼羞成怒:“狗栗子。你说啥呢?信不信我还让他揍你?”说完一掉头,就往家走,边走边唤:“虎。跟我回家。”
李虎见她跟家里养只小狗,zi走了就唤上一样,极不舒服,回头告诉说:“你先回去吧。我与栗子郎君说两句话就回。”
“栗子郎君”?
狗栗子瞪大眼睛,全是不敢相信。
村里的人也意外,狗栗子嘛,“栗子郎君”?
竟然叫他“君”,这少年在用对公子、少爷的称呼唤狗栗子?
有人憋不住了,大声说:“他还君呢。他等着拉稀的吧。”
狗栗子也连忙说:“你还是叫我狗栗子吧。”
他嘿嘿傻笑两声,说:“当不起郎君。会折寿呢。”
李虎把两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和气地说:“当得起的。你觉得能,就能,郎君是我们雍人的敬称……你不想让人尊敬你吗?”
他轻声说:“我先回去啦。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习武呀。我指出你的缺点,你也指出我的缺点。”
孩子们纷纷冲过来,把他俩包围,嗷嗷大叫:“狗栗子成郎君了。狗栗子成郎君咯。狗栗子郎君……狗栗子郎君?”
狗栗子满脸通红,到处追打小孩、少年,怪他们嘲笑。
李虎想替他说一句,张张口,却没说,想狗栗子被人这样嘲笑,肯定恨死zi了。他叹口气,掉头往家走,心里还是想不明白,在东夏,郎君的称呼很平常,却没想到来到靖康,一句郎君把人喊得难堪,还是先弄清qing kuang吧,不急于和他们搞好关系,免得越想搞好关系,关系越僵。
他走不两步,孩子们转移了目标,把他包围起来,护送他回家一样,一边跳着跑,一边喊叫:“阿虎。阿虎。狗栗子郎君追打我们,你再按他个狗吃屎。”
李虎为了化解尴尬,和气地告诉说:“郎君是呼年轻儿郎的,你们再大一点,也会有人这样叫你们呀。”
孩子们脱离狗栗子追逐的范围,却依然环绕在他左右,喊声却变了,一路叫嚷:“李虎你好棒。打得狗栗子躺地上,李虎你好棒,揍得狗栗子拉稀忙。”
绕过地沟和一齐矮树,到燕燕家了。
燕燕还在院子里给嫂子窃窃私语,这一大帮子人全涌进来了,一个少年跑得飞快,燕燕嫂嫂跟前喘气站定,大声说:“李虎一按狗栗子,狗栗子就满地爬,他揍完牵起来,看着那狗孩,还喊:郎君?郎君是条狗么?”
燕燕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
李虎解释说:“我只是叫了他一声郎君,伙伴们就笑话他。”
郎君?
燕燕嫂嫂笑着说:“怪不得他们笑。狗栗子哪当得起郎君?别说他,你也当不起呀。叫人郎君,要看叫谁。真要有人叫你郎君,你也要告诉他你当不起呢。”
李虎不懂,反问:“为什么?别人叫我郎君,是尊敬我,我为什么还说当不起,zi看低zi呢?”
燕燕嫂嫂诧异了。
燕燕哼一声,嚷道:“你当得起。你有什么当不起的。你有本事,你真当郎君去呀。”
这是个病句。
郎君是称呼,郎君又不是郎官,怎么当?
李虎大为难堪。正要分辩,燕燕的嫂嫂拉拉zi小姑子,轻声说:“李虎真成了郎君,那不是好事吗?”
燕燕又要说什么,一抬头,狗栗子迈过院子的门槛,走了进来。
一群心虚的少年和孩子顿时四散。
一时间,几只鸡也被他们赶得半飞着滑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