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山虢幽幽地说:“说什么?说你还算有脑子,东夏人刚烈好战,若奋勇一搏,代价有多大呀。可惜了。可惜了,黄埔之学,精华荟萃。”他站起来,搂搂衣裳往外走去,边走边说:“王师若入城,敬请两位设法保全东夏官学,我去官学了。那是我们雍人百家争鸣之地。王祭酒,范博士……造纸的,印刷的,造桥梁的,均是我们雍人菁华。谁敢毁坏它,我与谁拼命。唉。都是些什么玩意,向来王师征伐,讲究堂堂正正,以有道伐无道,鸡鸣狗盗偶尔偷了鸡,摸了狗,又岂能长久。”
他走了。
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拦他,虽然终于靖康的内部外部混来的士兵开始控制将军府,但是还没有揭破,怎么拦他?
为了缓和两人刚才的剑拔弩张,熊熙来讪讪地说:“他疯了。”
杨涟亭却呆若木鸡,熊熙来把他的剑还给他,他持在手里,持着,持着,却“当啷”一声掉了。
他没有熊熙来的信念,他恐惧。
若是自他姐夫被砍成人彘起,他可以随时赌上一家的人性命,只为深仇,但这么多年的生活,将恐惧还给了他。
他不想也不敢想一死。
靖康许诺了县侯的高爵和厚禄,他想要。这么多年来,在东夏为官,他没有亲上过战场,也没有立下过战功,虽然做了重要的官职,但是爵并不高,俸禄也不算优厚,权力?谁都知道东夏的权力是怎么回事儿,你想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休想。这不是他想要的,不算大富,不算大贵呀。
是的,北平原也许能收复,但是狄阿鸟若回来呢。
他的恐惧几乎把他的意志吞食。
虽然他又将短剑拿上来,插到腰间,却要求说:“王师入城之后,请立刻送我回关中老家。”
熊熙来没有吭声。
其实写了文,陶坎能不能兑现还是一码事,但他想了又想,还是提笔……八个城门,他们设法控制了俩,一旦王师圈住各处东夏营地,开始入城,zi就立刻去见陶坎,要求他照zi的意思做。
不行,这样还不保险……
不保险就不保险吧,恶战在所难免,只希望牵扯到里头的黎庶少一些,妇孺少一些。百姓嘛,给谁做百姓不是百姓?
他念叨说:“只要军纪严明,只要朝廷策略得当,老子不信多少人自认为是东夏人,出塞追随狄阿鸟。”
带着忐忑之心,往日流畅的行文,而今却是生涩,外头有人匆匆进来,他猛地回过头,一看是zi人,问:“怎么了?”
来人压低声音说:“王镇恶将军质疑咱们,深夜带着几十骑要入城,幸亏是咱们控制的城门,咱们将他撵走了。”
他又说:“临走他说,他要带兵去赵家窑kan kan,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熊熙来扭头盯上杨涟亭,追问说:“王镇恶何许人?”
杨涟亭告诉说:“原名王三小,当年在高显作战,收容溃兵,一路追……”他想起了追谁,便用诧异的眼神盯着熊熙来,想知道他望了还是怎么着。熊熙来立刻想起来,吃惊道:“原来是他。”
杨涟亭说:“他的军府是收容马匪山贼而来,作战并不是很出色,也就是这几年,才崭露头角。”
熊熙来判断说:“众将都无异常,唯有他有所察觉,怕是此人性格坚忍,果敢善断,不可小视。”他要求说:“立刻再派人出城联络王师,别尽想着下半夜,兵贵神速,若迟迟不到,晚一刻,则会多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