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永远弄不明白一个民族中的某些人想干什么,当他们的生存和温饱会是问题的时候,部族首领,贵族,奴隶主随时主宰他们可悲的命运,他们却只要还能生活,就什么想法都没有。可如果有一天,来了个人给了他们尊严,用律法维护他们生存权力的时候,他们吃饱喝足,或者说酒足饭饱,反而会和昔日践踏他们的主人坐在一起,伤感族群的没落,要复兴,要自由,要权力,要zi民族决定zi民族的事务,甚至想建立一个纯粹的国家……且不管后来会是什么样一个国家,百姓的命运会怎么样,就是要这样去干,好像这样做了,他们就很光荣,就恢复了祖先的荣誉,就成了英烈和楷模,哪怕踩着zi同胞同族同乡的尸体也在所不惜。
一路往通京进军,狄阿鸟就有这样的错觉。
不少昔日的贵族知道东夏的强大,没被叛军卷走,东躲西藏以待王师,反倒是那些昔日的奴隶和穷哈哈一受鼓动,就跟着叛军走了,想着要做牧羊人木华黎跟当年的完虎家族打天下。
而且不再少数。
据说不少叛军派出人手,到一个一个聚居地,只喊一声:“猛扎特人的子孙跟我来。”便有年轻人向杂居的乡邻下手了。
狄阿孝早一步做主,让人带着证据传示。
但更多的时候,狄阿鸟是反感这么做的,他甚至想收回这种宣传,告诉旁人,他不是完虎家族的外甥。
ji中的母亲,只在几张发黄的图画上。这不是关键,那是他母亲,他从来也不会说憎恨zi的出身,关键是他对完虎家族不报任何好感,完虎家族除了聚拢上一盘散沙的游牧人四处攻伐抢掠,没有任何丰功伟业让他看在眼里的,他听说的,反倒都是完虎家族的昏庸和无能,杀戮和混乱。他要用zi的血统来维系统治,好像本身就成了对他种种努力的一种讽刺。
而且这种宣传,这对党那人公平吗?
他狄阿鸟有党那人的血统吗?
到时候党那人再跳出来闹一出,他狄阿鸟怎么办?
国家岂能凭借血统维系?
不。
随着军队的推进,通京南部的大片土地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黑水以北的军队也击败部分土扈特人的军队,成钳型南下,土扈特人和克罗子部叛军开始收缩,甚至有逃窜的趋势。狄阿鸟此刻想的更多的是怎么安民。怎么阐述这个国家,怎么解释这个国家,什么不至于一个民族要跳出来,还会有一个民族要跳出来。他坐在胡床上,盘了盘腿,郭嘉坐在他的下边,不知怎的,开始咳嗽,但很快又临危正坐,摊开纸张,替他起草文告。
狄阿鸟说:“孤帅数万大军北征,克敌只在指日,敌患不过疥癣,唯敢问诸族百姓,孤自建国以来,可曾失德?可曾滥杀,可曾不日日夜夜,患尔等衣食不足,不得已南向称臣,励精图治……”
郭嘉苦笑着提醒:“大王。偏了。这都成您在倒苦水了。”
狄阿鸟叹气说:“那怎么写才能够安民?”
郭嘉也头疼,说:“还是从敌人妖言惑众上言吧。”
狄阿鸟的脸色逐渐狰狞起来,喝道:“不。yi qie 推给敌人吗?然后那些从叛的人,孤一一放过,认为他们是无知的,被敌人卷走的,被花言巧语骗了的?他们尤可恨,一边享用着东夏的安宁,有了衣裳,有了吃的,有了战马和兵器,再起来造反,甚至杀掉乡邻,六亲不认,这种人配活着吗?孤不需要他们在打不过王师的时候再痛哭流涕,表示他们受到蒙蔽,不杀光他们,不足以平善良民众痛恨之心,孤对敌人尚可饶恕,然而对这种凶残无义的小人,却是不能,也不该饶恕。”
郭嘉大吃一惊,劝道:“大王。这可不是少数呀。”
狄阿鸟端正一坐,要求说:“写。先让孤把孤的意思表达出来,你们再斟酌精简。”他捧好双手,双目平视,严肃地说:“孤发誓要建立一片乐土,区分诸民不是按照他的民族,肤色,眼睛,头发,颧骨,是放牧、种植还是做工,一律平等视之,孤的官府,既有猛扎特人,党那人,雍人,口口人……,大臣亦是如此,为了体现凡民一视同仁,孤所作大夏律,皆名言之,国内禁止私相群斗,不允许人以风俗相讥讽,不许人互相称呼蛮夷等字眼。如此十余年,国内安定,百姓安居,牲畜繁衍,粮食丰收,而工之精良,天下皆知。之前尔等无衣食者,动辄受鞭打者,惶惶如猪与野狗者……”
郭嘉强调说:“猪与野狗?”
狄阿鸟肯定地说:“对。猪与野狗者。而今食足饭饱,何以忘恩负义至此,反叛于孤,祸乱东夏?昔日乡邻,尔口渴,尔所饥,路之门前,张口索要,众人可有不予?何以残忍如斯,杀男掳女。尔等禽兽矣。何以活于世间?长生天在上,怎不把尔等这些毒恶狗贼一一收走?”
郭嘉再提醒道:“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