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君明臣也明,又佐证了他老忘词,用错词,还不是“君臣佳话”的意思?
赵意如倒不敢真的认为他读书少,连忙扎下去称谢,而自己一转身,就往后院走去,到过后院当中的亭子,也不管院子里是否有人,一掀袍子跪下,大声喊道:“罪臣赵意如知道错了,特来向王上请罪。”
秦禾正在给狄阿鸟揉肩膀,一边揉一边捶,怪狄阿鸟肉硬,自己捏得手筋疼,一听就问:“不是把他关起来了吗?谁放出来的?”
她开始生气,问:“谁这么大胆,这你还没吭声,就把他放出来了?”
狄阿鸟叹气说:“还能是谁?不是阿过就是李虎,最有可能是别人告诉李虎怎么做,李虎去做的。”他反过来看着秦禾,一把逮上秦禾,让秦禾坐自己腿上,问:“请罪。请罪。他知道自己罪在哪?他不就是怕孤小心眼,不放过他,跑来烦孤,非让孤说一声原谅你了,心里才踏实。”
别人送来一只兔子,嗒嗒儿虎正在和铁牛儿逗兔子玩。
狄阿瓜进来告诉他院里跪个轻罪的,他就不玩了,站起来往外跑,穿过廊下望跪在庭院的赵意如一眼,敲敲阿爸的门,推门进去,见秦禾阿妈还在阿爸腿上坐着,自个反倒脸一红,嗡里嗡气地说:“院子里跪个请罪的,阿爸。怎么办?乱棍打走。”
狄阿鸟一摆手,不耐烦地嚷着:“不理他。让他知道是在自讨没趣,他就回去了。”
嗒嗒儿虎正要回去。
狄阿鸟喊住他,冷笑着问他:“阿虎。阿爸抓的人,你都放呀。”
这话问得yin森森的,不是他亲儿子,只怕人家要酥软半天。
嗒嗒儿虎却不怕,扭过头,笑眯眯地说:“阿爸。是我抓的。我让人把他抓走的。”
当时好像是嗒嗒儿虎说把他押走的。
狄阿鸟这又说:“得罪阿爸的人,阿爸不吭声,你想放就放么?”
嗒嗒儿虎抱拳道:“启禀父王。儿臣不敢。”
狄阿鸟森然道:“你是儿,还不是臣。干都干了,你还说你不敢?”
嗒嗒儿虎没吭声,把头低了下去。狄阿鸟让秦禾起身,叫嗒嗒儿虎关上门,让他到跟前了,这才说:“李虎你记住。阿爸可以心软,因为阿爸强大,东夏是阿爸打下来的,阿爸说一不二,不怕一两个人翻跟头,他们起不了风浪,你能心软吗?”他两只眼睛眯缝着,嘴角勾着,秦禾打一旁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凶狠jiān诈,还一副教训人的模样,挺滑稽,不自觉打鼻孔里哼哼。
狄阿鸟问:“是谁让你放他的?你姑父?”
嗒嗒儿虎摇了摇头。
狄阿鸟引诱说:“孤不会惩罚他,就是想知道是谁,然后问一问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嗒嗒儿虎无奈说:“是孩儿听到大本营的阿叔们说,说他赵意如冒着生命危险出使敌国,回来就被抓起来,不知道怎么惹恼大王了,大王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孩儿一想,要是把他放了,那不是说明阿爸是假生气吗?”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你做得对。阿爸怕你心太软。你长大的时候,与乃父一起出生入死的将领肯定都已经能呼风唤雨了,他们知道你从小性格刚硬,心狠手辣,他们就会敬畏你,不敢轻易得罪你,而如果他们老看到你心软的一面,将来就不畏惧你。虽然你还小,但性格要从小养成。你可以对同龄人豁达大度,他们手里没有权力呀,对你产生不了影响,但对阿爸身边的人,不要想着善良,要敢于揭发他们的错误,他们在你面前就会收敛。”
秦禾慢慢靠近过来,小声说:“这样不对。我父皇都是在教他儿子尊重大臣,收买人心。”
狄阿鸟毫不留情地跟嗒嗒儿虎说:“那是他阿爸不懂。家里必须要有人镇得住宵小。你小孩,你收买人你怎么收买?用什么收买?阿爸要处罚个人,你放跑了,这就是收买?你放跑,你真有能力放跑的?人家反过来还是不感激你,认为是你阿爸私下让你做的,对不对?将来阿爸老了,你要出来保护家族的,人家不怕你,逼着你让蜜蜂去和亲怎么办?蜜蜂是你亲阿妹,你舍得吗?”
嗒嗒儿虎连忙说:“不舍得。”
狄阿鸟温和地说:“所以阿爸可以做的事,你不一定能去做,因为阿爸压制得住,而你未必。”他给嗒嗒儿虎说:“把赵意如给叫进来。”
不大工夫,赵意如被狄嗒嗒儿虎叫了进来,一到就急于请罪。
狄阿鸟摆了摆手说:“知道有罪就好。你必须有罪。你要是没罪,孤的王妹怎么办?你不但要给孤认罪。你还要告诉别人你有罪在哪儿?是你出使没经验,是你骨头软。听清楚啦?不管你是不是真认为自己有罪,孤给你一个机会,你再出使敌营,带去孤的手书,挺直身子,站在他们汗帐里,可着胆量告诉他们:前头让你出使是对他们土扈特人客气,也是在先礼后兵,结果他们不识抬举,现在让他们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陈国已经奄奄一息,等孤王歼灭陈国的军队,不再一口气进军陈都,反过来率众数十万移师北上,截断拓跋山口,让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赵意如“啊”了一声。
狄阿鸟yin恻恻地说:“你不敢了?”
赵意如一咬牙,说:“臣有何不敢?”
狄阿鸟笑了笑,说:“回去准备准备。这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