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斋做的是灵兽生意,灵兽体型没上限,最大的托天王八,大小如同岛屿,哪怕小一些的仙鹤,也有两层楼高,需要的场地肯定不小。
港口修士来往太密集,寸土寸金,连铁镞钱庄也只是三层高楼,画一条街出来当兽圈,纯粹是钱多烧得慌,因此侯家的四象斋,是在入海口附近,开辟了一块场地当铺子。
四象斋里面除开各个小宗门、世家养的特产灵兽,还有托关系从惊露台、望海楼等大宗门弄来的香饽饽,用以吸引修士拉热度。
修行道养灵兽的修士并不少,群体之所以集中在下层,是因为高阶灵兽太稀有,寻常人根本得不到,并非不想养。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灵兽之所以称之为‘灵兽’,是因为通人性拥有灵智;九宗盟约主旨是‘仙道贵生’,其中有专门的规定,灵兽拥有部分人权,化形后与修士平权,无故宰杀、药用、虐待都违背人道,会受到严惩;这也是为何修士和自己的灵蛇那什么,会被人抓住举报,而且还真处罚了。
三人一路前行,谢秋桃独自走在前面,来到四象斋的入口后,就拿出了名帖,然后被护卫请了进去。
上官灵烨为了融入周边环境,肩膀上蹲着团子,看起来就像是过来逛集会的寻常散修,带着左凌泉进去时,也并未受到查问。
四象斋占地面积很大,中间有楼宇房舍,接待的是贵客;外面则是山水园林,各种奇珍异兽也不关在笼子里,都在草地、水塘里闲逛,由驯兽师看管,成群的修士在旁边评头论足。
能放出来售卖的鸟兽,都是灵兽崽崽,长得一个赛一个可爱,因为是人为培养,也不怕人,些许小兽还在太阳下翻着肚皮睡觉,憨态可掬很吸引眼球。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虽然正事儿在身,但到了这地方,心情还是愉悦了几分,感觉就和进了动物园一样。
团子则不然,感觉是进了自助餐厅,傻都装不下去了,左看右看,一副‘看起来好好吃的’模样,如果不是左凌泉拦着,恐怕已经扑上来,上演一出‘凤凰斗百兽’了。
两人终究不是来逛动物园的,跟着谢秋桃在人群中走了一截,来到中心的高楼之外。
高楼挂着‘四象斋’的匾额,一个身着锦衣的公子从里面迎了出来,拱手道:
“谢姑娘,快请进,叫卖才刚刚开始,你再来晚些就错过了。”
谢秋桃也没有回头察看两人,笑眯眯回应道:
“侯公子家的铺子真大,我方才在外面,都有些不敢进来。”
“哪里哪里,请进。”
……
上官灵烨稍微打量了一眼,没有看出侯冠的确切底细,于是带着左凌泉,准备进入高楼。
但高楼里面卖的都是极其珍贵的灵兽,没点财力不会让人进去凑热闹,两人打扮成寻常散修,看起来没啥家底,走到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
“两位道友,这里是持请柬才能进去,若是东家忘记给二位送请柬,二位可否报一下家门?在下去马上通报一声,规矩所在,还请两位见谅。”
这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也很明显——没点名望的修士不准进。
上官灵烨能过来,自然提前计划好了,她从怀里取出伪造的家族腰牌,示意自己是望海楼一个长老的远房后辈,带着上门赘婿过来认亲,初到此地。
正常情况下,修行家族惹不起九宗长老,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免得得罪人。
但上官灵烨刚把腰牌拿出来,还没递给门卫,刚走上楼梯的侯冠,就闻声回头看了眼。
侯冠心思集中在谢秋桃身上,本来只是随意打量,但这一眼望去,就瞧见了蹲在上官灵烨肩膀上的傻鸟。
侯冠出生在驯养灵兽的世家,对鸟兽的了解绝非常人可比,他眼前微微一亮,又走下了楼梯,开口道:
“道友这只白山精倒是稀奇,我活三十来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都长成球了,这是怎么喂的?”
团子的品种确实是荒山特产的白山精,原本只是凡鸟,数量稀少,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被天地选中才异化成了现在的模样。
听见‘长成球’,团子明显不乐意,不过已经长了记性,继续歪着头装傻。
上官灵烨查过团子的品种,对此并不意外,含笑道:
“公子好眼力,这只白山精从小伙食好,长得是有些大,让公子见笑了。”
侯冠走到跟前打量了几眼,没能看出底细,碍于规矩也没有再细看,抬手道:
“来者是客,两位请吧,老周,安排个雅座。”
“是。”
站在大厅里的管事,连忙上前,抬手示意,把两人请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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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三色鹿,为惊露台高人精心培养,出生仅三月,麒麟之属,毛色极正……”
四象斋的二楼是一间大厅,中间放着质地精美的摇篮、鱼缸,些许灵兽崽崽待在其中,四象斋的管事认真介绍。
所谓‘叫卖’就是拍卖,价高者得,能放在这里卖的都是压箱底的实用型灵兽,价格高昂,能买的修士本就不多,修士地位也相对较高,四象斋对贵宾款待自然周到,每个人都安排了单独的雅间,仙茶仙果伺候,还有琴师在暗处奏乐。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一道,来到了靠边的一间雅间内就座,虽然有珠帘遮挡视线,但雅间里并没有隔绝阵法。
谢秋桃所在的雅间,位于二层正中,随着谢秋桃进入其中,就感觉不到气息了,房间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
上官灵烨知道有古怪,等接待的管事出去后,先是检查了房间四周,确定没有窥探之物后,自行隔绝了房间,然后从玲珑阁里取出铜镜,通过谢秋桃的发簪,查看屋里的情况。
相距不远的房间里,谢秋桃进入雅间,在珠帘后的椅子上就座,虽然笑眯眯地好奇打量,但心里明显有点紧张,随时都在观察周边环境,寻找撤退的最佳方向。
侯冠把人迎接上来后,并未跟在身边,但谢秋桃没坐多久,就有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恭敬介绍道:
“仙子,这是桃花潭产的寿桃和仙人醉,极为名贵,平日里只用来招待九宗长者,一般人都舍不得拿出来;公子听闻姑娘跨海远道而来,特地准备了些,还望姑娘不要嫌少才是。”
侍女拿来的仙人醉确实不多,也就一小瓶,估计两口就没了,桃子倒是很大一个。
谢秋桃颔首示意:“侯公子实在客气了。”
侍女把托盘放下,便躬身告辞。
谢秋桃看着送来的酒水,明知侯冠有古怪,哪里敢喝,做出没兴趣的模样,盯着珠帘外的各种幼兽。
另一边,左凌泉瞧见此景,皱眉道:
“给我们送的是茶水,给谢姑娘送酒,恐怕没安好心。不过仙人醉好像灌不醉人,难道里面下了药?”
上官灵烨微微摇头:“桃花尊主隐世不出后,仙人醉喝一坛少一坛,市面上基本没真货,我上次从皇城大库顺来的那坛,不是假酒就是保存不善放坏了。若是真酒,我们两人干了一整坛,能醉生梦死好几年。”
“假酒?我就说嘛……不过假酒也挺好喝的,他们给谢姑娘送的是真酒?”
“应该是真的。能对付金身无垢修士的毒药极为罕见,且不可能骗过修士感官,只有仙人醉能让修行中人自行喝下并醉倒。”
上官灵烨说完后,又低声开口道:
“你放心喝,我们在旁边盯着,随时能过来。”
铜镜之中,谢秋桃明显听到的话语,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才慢吞吞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估计是发现味道世间罕见,谢秋桃“嗯!”了一声,然后又很纠结地,小口抿着难得的佳酿。
仙人醉的酒劲儿来得慢,但上来后神仙都挡不住。
谢秋桃起初还挺清醒,一小瓶酒喝完后,又啃了几口汁水充盈的大桃子,眼神才慢慢地开始飘忽,脸颊酡红,显出几分醉意;而后有些困倦地用手撑着脸颊,靠在茶案上,闭上了双眸。
上官灵烨瞧见此景,眼神也专注起来,蓄势待发,稍有不对就准备冲过去;左凌泉也站起了身,测算着爆发的距离。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后,谢秋桃的房间里才传来动静。
先是一个侍女进来,打量几眼后,呼喊道:
“谢姑娘?谢姑娘?”
谢秋桃趴在茶案上,只是醉醺醺地呢喃两句,听不清言语。
侍女见此,把面向大厅的窗口关了起来,使得房间彻底密闭,然后退了出去。
很快,两道人影走进了屋子,为首的便是侯冠。
左凌泉蓄势待发,本以为这小子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戏码,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侯冠进入房间后,并未露出异样神色,而是看向旁边的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管事的袍子,手里极为小心地捧着一个金匣,金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只老龟。
老龟只有巴掌大小,呈黄褐色,龙爪似的四肢,头颅也好似龙头,还长着犄角和花白的长须。
上官灵烨瞧见金匣里的老龟,眸子里显出意外之色:
“石潭赑屃[bì xì],好大的手笔。”
“这乌龟很厉害?”
“石潭赑屃是龙子后裔,又称招财龟,感知敏锐,道行高的龙头赑屃,号称能认出世间任何至宝,哪怕是蒙尘的仙兵、神兵,都能看出端倪。虽然不是仙兽,但作用比部分仙兽都厉害,价值也是如此,几千年前都快被抓绝种了,野生的寥寥无几;不过这只石潭赑屃太小了,也并非金黄色,应该是血脉不纯所致,不知道血脉天赋还剩多少。”
左凌泉微微颔首,仔细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中年人小心翼翼把老龟捧出来后,放在了地面上;老龟岁数绝对不小,动作十分迟缓,慢吞吞爬到谢秋桃跟前,先是盯着黑漆漆的铁琵琶看了半天。
侯冠见状一愣,开口道:
“三舅,这琵琶看品相只是灵器,难不成我看走眼了?”
中年人注意着老龟的反应,郑重道:
“灵器入不了龟爷的眼,琵琶必然有特别之处,具体的我也看不出来。”
侯冠没有再多言,负手而立继续等待。
老龟看了琵琶片刻后,才望向醉倒的谢秋桃,盯了良久,开口张合,发出沙沙的声音。
乌龟的言语,人自然听不懂。
上官灵烨注意乌龟的反应,想分析意思,团子见状,倒是认真翻译了两句:
“叽叽~”
可惜,和没翻译区别不大。
中年人应该是负责照顾这只乌龟的人,认真观察片刻,才开口道:
“龟爷的意思,应当是指和蛟龙之属没关系,但也不逞多让。”
“和蛟龙之属无关,怎么可能惊动十几条老蛟围攻渡船?”
“海中蛟龙五行九成主水,能引来十几条老蛟窥伺又和蛟龙无关,只能是和五行之水有关;莫不是这姑娘,得了龙王或者某洲北方之主赐下的福缘?”
“估计八九不离十。”
中年人见此把老龟叫了回来,轻声道:
“想办法把这姑娘请回去吧,先让老祖宗掌掌眼。”
侯冠轻轻点头,又看向了二楼的一间雅室:
“老祖宗一直在寻找罕见鸟兽,方才我瞧见了一只白山精,特别大,就是看起来有点呆……”
“没灵性的鸟,长再大也是肥。”
“不是,体型较之寻常白山精翻了近三倍,再肥也长不到这地步,肯定有特殊之处。”
“人能灌翻,鸟灌不翻,会被察觉。要不一起请回去做客,让老祖宗瞧瞧,确定是好东西再想办法买下来?”
侯冠本想答应,可话未出口,又有点迟疑,蹙眉道:
“三舅,我感觉不太对……这机缘来的太密集,常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修行一道,道法自然,别迷信这些邪门说法;侯家又不是邪魔外道,怕个什么?”
侯冠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行吧,我去安排。”
两人聊完后,轻手轻脚离开了雅室,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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