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国公府,郡马爷翘着二郎腿,在他身后,梳头的婢子拿了玉冠将他的头发束上。
梳头婢子将发冠戴好后,绕到郡马前面蹲了个礼,便告退了。
郡马倒是根本没注意这婢子,他面上没露什么神色,只是把腿放下了,撑着手要站起来。
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又翘起二郎腿。
他端起放在手边的清透的白玉茶杯,浅啜了一口,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瞄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几案,在那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封名帖。
那是一大早就被门上的送来的。
思虑半天,他又放下二郎腿,终于是站起来,来到了那份名帖前。
作为一位国公府上的郡马,他平日里没少收到别府的名帖,邀他走马打球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在前朝的时候,京中权贵纨绔子弟满地都是,不乏几个和他交好的酒肉朋友。
可自新朝成立伊始,旧朝权贵们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即便是蝇营狗苟,勉强还有一息尚存的人家,也是谨小慎微,不再张扬度日。
况且新朝权贵们大多是跟着当今打上来的,大多为武将,他们莱国公府根本搭不上交情,所以郡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收到过名帖了。
他拿起这份名帖,看起来和以往他收到过的所有名帖都不同。
以往的名帖,富贵者会用绢帛锦缎做名帖,风雅者用熏了香的竹纸,可这份名帖的材质似绢非绢,似纸非纸,入手丝滑。
上面还有嵌上的花草,栩栩如生,分毫毕现。
郡马沉默了一下,心想,这应该就是玉烟斋独有的花笺吧。
自从新帝登基,玉烟斋便异军突起,甚嚣尘上,他没少听他的岳父——莱国公,埋怨玉烟斋。
而且,他也知道他的岳父曾用不光彩的手段,想要恶意低价吞并玉烟斋,但是没有成功。
只是当消息传回来之后,郡马变得越来越沉默。
刻意被自己尘封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地狱的炙火,烤得他寝食难安。
郡马手拿着名帖,但是又像这名帖烫手一样,迟迟不敢打开,就像他收到这份名帖时,迟迟不敢靠近。
终于,他舔了舔嘴唇,下定决心,翻开名帖。
仔细看着里面的话,只觉得两股战战,冷汗直冒。
他啪得合上名帖,想要扔得离自己越远越好,举起手却停顿住了。
他慢慢蹲下,锦衣华服也跟着垂顺地滑落到地上,被糟蹋得皱皱巴巴的。
但郡马没有在意,因为他早已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一盏茶功夫之后,郡马推开门,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备车,今日拜访武安伯府。”
郡马吩咐下人。
……
一个时辰之后,一架富丽的马车缓缓停在武安伯府门口。
武安伯府静静地座在那,大门敞开,好像在等着谁进去。
郡马从马车上看了一眼武安伯府的大门,有些踌躇,仿佛那是什么嗜人的野兽似的。
随行的小厮见他没动弹,有些不解,提醒到:“爷?武安伯府到了。”
郡马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冲他说一句:“你们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