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倾泻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随着杯中水位的上升,水声也变得沉闷起来。
余哲森以拘谨的姿态坐在沙发的一角,远远注视着不远处的半开放式厨房。
“想来点茶叶吗?特供的。”象征“仁爱”的仲裁官用推销员般热情的语气问道。
“不了,我怕一会儿睡不着觉。”余哲森用最基础的礼貌态度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一会儿,“仁爱”端着一杯纯净的温开水来到了他面前,轻轻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她接着刚刚的话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电子脑有自我调节功能,从来不必担心睡不着觉。”
“义体医生的服务费可不便宜。”
“是不便宜,但多少底层的野狗还不是拼着出卖自己身体的器官也要去做那改造手术?”
她在余哲森对面坐下,翘起腿摆出一副轻松闲聊的姿态。
余哲森敏锐地提出了质疑:“以您的身份立场,把底层人民称为‘野狗’是否有些不妥?”
“仁爱”轻声发笑,回答道:“我只是采用了一种广为人知的说法,这是个不错的代指,我本身对任何人都没有歧视和偏见。”
余哲森做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并不打算掩饰自己对仲裁官话语的不信任。
“你和安志天很像呢。”
“您是在开玩笑吗?安志天只是我的养父。”余哲森严肃地反驳这个说法。
“仁爱”翘着的那条腿微微摆动:“我指的是在不屑于敷衍迎合他人这方面,你和安局长一样都是不会演戏的人。”
余哲森捧起那杯水吹了吹,反问道:“大家都务实一点不好吗?坦诚一点不好吗?对您来说我只是一个安全局下属的小人物,既没有新闻媒体渠道的社会影响力,也没有在至高议会换届选举时投票的资格,您何必对我装。”
“看来你对至高议会的观感很差呢,对我们的刻板印象也根深蒂固。”
“是谁在不久前对执行危险任务的专员指手画脚,要我在解决灾厄级异能者的同时顺手处理掉七岛市的旧城区?”余哲森的话语很是不留情面,“又是谁要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弹劾为安全局立下汗马功劳的元勋?”
对面的仲裁官托着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张精致的仿生人脸孔上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
在余哲森闭嘴之后,她又等了半分钟才开口:“我以为你会有一番长篇大论的。”
“何必徒费口舌。”
“为什么你会觉得对我反应问题是徒费口舌?”仲裁官表达了她的第一次不满,“我在认真听取你的想法,也会认真思考你这些想法的合理性,再找一种合适的方法把其中合理的部分反馈到至高议会。”
余哲森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奇怪吗?”她耸了耸肩,“听取民众的意见反馈是议会的主要任务之一,不然你以为我们每次开会都讨论什么?”
余哲森放下水杯,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粗鄙之语。
这太科幻了,眼前这位“仁爱”仲裁官明显给他一种画风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好人”感。
余哲森稍微回想了一下自己与她的邂逅,总觉得这一切并不自然,虽然对方表示自己就住在附近,但依然解释不了刚才突如其来的那阵浓雾和仿佛刻意为之的狭路相逢。
直觉和经验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对方,不能袒露心扉,尤其是对一位来自至高议会的仲裁官。
“我是反对弹劾安局长的。”见余哲森久久没有说话,“仁爱”便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