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这种一日都要三省吾身的性子,大约是得把今日的教训写在日本人的第一页吧。不过,这也得是他能逃得出去的情况下了。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敌人有四人,其中三人呈现扇形慢慢地逼了上来,将自己堵在了死胡同中——施法者理论上是不会有死胡同的,穿墙。而另外一人则站在正对面房屋的二层窗台上,应该是封锁了自己向上方逃跑的通道。他们刚才追击的时候,仿佛直接是从房屋、巷道、杂物以及灯光的阴影交错之间钻出来的,击伤自己的那一招,用的也是一种无法捕捉痕迹的波动气刃。这些分明都是施法者的手段,或者说至少也可以看做是类法术能力。
然而,说是施法者,可面前的这些敌人一个个却完全都没有半点施法者的样子。他们一个个都穿着灰蒙蒙的斗篷,遮住了头脸,挡住了手腿,移动起来就像是一团肮脏的灰尘,若是在旷野之中,就算是被发现了人家也会下意识地将其忽略吧。
很多行走在郊外的游荡者,其标配便是这种用上多少年都不会显得脏的灰斗篷。他们虽然号称是冒险者实力者的一员,但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往往以冒险者、行人和魔兽留下的尸体财物卫生,偶尔也会小心翼翼地捡个漏,嗯,哪怕遇到的敌人是几个地精也都会选择逃啊不,战略转移,总而言之便是活得仿佛食腐动物一般。
就算是最低调和达观的施法者,也都有施法者的骄傲和矜持。看看经常出入黑漫城和涅奥斯菲亚的冒险者和佣兵团体吧。就算是那种最低层的冒险者小队里,施法者也一定是队伍中最干净光鲜的一个。
然而,这群冒险者便做了这样的打扮。而且,这群家伙从露头,追击,攻击,到现在准备围攻,完全没有说上一句话。他们似乎压根就不是人类,气息阴戾而森寒,如同抹了毒的匕首似的。
“我是国家航运事务司长,联盟三星魔法师,阿兰蒂斯纳希斯!你们居然敢在伊莱夏尔袭击我,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如果对方真的是门阀派来的打手,搞不好便是会嗤笑几声了。可事实上,他们便来连这样的反应都没有,依然在一步步逼近,凝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自己有任何逃跑或反击的动作,都有可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呢。
“你们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原本就应该有远大的前程。在阳光之下,受到民众的敬仰和欢呼,功成名就,名垂史册!却为何自甘堕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对方四人依旧是一言不发。
好吧,威逼和利诱都不管用了。这哪里是魔法师,分明便是一群被完全洗了脑杀人如切菜的刺客死士啊!
“我果然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施法者啊!这种情况下都指望靠嘴皮子的功夫而不是自身的实力吗?”阿兰苦笑了一声,一只手按住了身后的墙壁,一只手捏住法杖便是一展。
火元素在他的身前凝结成形化作火围横在了敌人们的身前,而他手掌按着的墙壁则开始松软崩坏,很快就从坚硬的石材变成软泥,形成了可以通行的洞穴。
火墙形成的魔力阻断还是蛮坚固的,一般人根本无法用物理手段突破。其身后运转起来的“穿墙术”当然也不是什么高水准的空间魔法,只是变化学魔法的一种运用而已——施法者能把纸张变成钢铁,当然也能把岩石化作泥沙了。话虽这么说,但没有念咒就能启动,而且作用得那么快,这也不是一般法师做到的,至少是很考基本功的。
总而言之,同时使用两种水准不低的魔法,这对阿兰来说也完全可算得上超常发挥了。
只要等到身后的穿墙洞扩大到可以由得他出入,便可以利用移形闪现逃脱了……没办法,移形闪现的速度虽然快,仿佛瞬移一般,但其实行动原理依然是物理性质的,一头撞到墙上恐怕挨得比跑着撞的更惨。不涉及到空间法则的逃命啊不,转移用魔法就是这点不好。
然而,他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一冷,便仿佛寒流随着冬日忽然席卷而过,面前的火墙瞬间熄灭。身后已经“溶解”了一般的石墙也重新固化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硬得多。
“……啧,果然没那么容易啊!”阿兰低声啐了一口,他赶忙扬起了法杖,直接冲着火墙熄灭的缺口中放了一个波纹震荡。
“duang!”空气爆破形成的冲击法术撞在了一个黑影身上,顿时腾起了沉闷的重物撞击声。当头的一个灰斗篷像是被一辆马车撞了个正面,当场便倒飞了回去。
然而,另外两名灰斗篷却已经越过了警戒线,其中一人将隐藏于斗篷之下的袍袖一挥,无形的影之剑便已经撕开了阿兰的上衣,然后同样也穿传来了“噹”的一声,仿佛利剑斩击到了盾牌之上。
这是阿兰给自己所携的一枚自律型护身符上充入的钢铁皮肤,原本是可以自动释放四次的,但已经在今天逃命的过程中全部用完了。紧接着,他只觉得膝盖以下一阵剧痛,却是另外一个灰斗篷已经用魔法打穿了自己的小腿,怕是连迎面骨都被打碎了。
阿兰甚至都来不及惨叫,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倒地再难以起身。然后,便只看见最后那个灰斗篷,也就是一只守在二楼的那位,已经凌空飞跃而至。他发出了凶戾的声音,当头扑向了自己的头顶,仿佛一只丑陋而残忍的兀鹫一般。
“这就是我阿兰蒂斯的末日了吗?”据说人在死之前,脑海的过场速度会是以往的很多倍呢,而在这一刻,阿兰蒂斯大约便进入了这样的状态中吧。
“对不起了,老师、安德莉尔、外公,还有大家……对不起了,莉娅……对不起了,陆希。不过,有你在,我至少不用担心没人能给我报仇了啊!”
然而,就在阿兰闭目待死的刹那间,这段时间的第三声“咣”的撞击声再次响了起来。那已经凌空而来的灰斗篷,这一刻却像是被球拍击中的麻雀似的,当场便改变了方向,直接是一头撞到了旁边二楼的墙上,接着便像是一团蛋液似的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