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这根本不是真实!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爸爸的确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和那些一辈子都没有走到方圆百里的农夫和镇民们格格不入,但他也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行者,也并没有私房钱。所谓的“学费”,是他连夜从当地领主的金库里摸来的。
玛利亚小姐是巡游祭司,但这只不过是伪装,其实却是一个一直在被通缉的法师,原因是违反炼制和贩卖违禁魔药。她之所以会来弗蒙定居,是因为镇外的山谷中很适合一味特殊药材的生长。她卖到了城中的草编织品,其实就在其内隐藏着新炼制的违禁药品。
青梅竹马的埃森确实是存在的,但却是玛利亚小姐捡来的战场孤儿,是个七八岁便已经正对面见识过杀戮和血腥的人。
弗蕾妲帮助玛利亚小姐做买卖也是真的。几乎不会有人怀疑一个小女孩身上带着的小巧可爱,手工精巧的编制物会是违禁魔药,相应的,她也得到了相当可观的报酬。
可是……其他的却是真的!
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是真的,全家人其乐融融的亲情是真的!爱唱歌玛利亚小姐也是真的,教会自己唱歌的玛利亚小姐也是真的!拿着内藏剑刃的铁棍跟随自己,保护自己的埃森先生也是真的,他对自己的憧憬也是真的,早熟的弗蕾妲看得出来!
同样的,妈妈的重病也是真的……可是,跟着父亲回到小镇的,并非是什么魔药医生,而是全副武装的黑海以及海盗。
在烈火之中,整个小镇都在燃烧中。残虐的海盗和黑海士兵们,斩杀着他们视线范围内所有会动的生物。父亲和哥哥似乎早就已经知道对反的来历,那是绝对没有办法妥协的对手,当下便直接取出了藏在家中地窖和壁垒里的武器,勇敢地和对方战斗着。母亲和姐姐把自己藏在了房间的暗格中,那地方实在是太狭小,只有未成年的自己才能勉强能藏得进去。
她从暗格之后的暗道爬出了房屋,从院子后面的灌木丛中逃了出来,然后奋力向玛利亚小姐的教堂跑去。在女孩朴素的心目中,只有神秘的玛利亚小姐和埃森,才代表着强大,也只有他们才能救得了父母兄姐。
然而,当她来到了教堂门口,看到的是被一刀两断的埃森……玛利亚小姐则已经被扭断了四肢,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任由海盗们压在她身上一轮又一轮地发泄着。已经被折腾得快要断了气的“祭司”小姐扭过了头,正好看到了躲藏在教堂门外栅栏后的弗蕾妲,快要失去焦距的视线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一丝集中。
“快逃!”她用眼神发出了无声的信息,也是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弗蕾妲如此的对自己说。在那一刻,仿佛一些隐藏在血脉中的东西,终于脱离了某些刻印在灵魂和精神上的牢笼,冲了出来。随后,她以让当时的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冷静,偷偷摸摸地摸进了教堂中,取出了玛利亚小姐留下的所有的机关道具和魔药。
她开始在被化作尸山火海的小镇中,用简单的魔力道具和魔药,和敌人周旋着,并且还干掉了数量不少的亚龙人和海盗。她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甚至连一点点的错误都没有犯……然而,现实终究不是任由未成年小女孩刷怪的玛丽苏游戏。归根结底,当力量处于绝对无法动摇的优势时,无论怎么努力,都只不过是延缓失败的来临而已。
她所有的毒药和道具都用光了,最终被一个亚龙人抓住了脖子,提溜到了广场上。
“你不是他们的亲身女儿啊,我可爱的小公主……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才是金胡子德雷克的后裔啊!”娜迦的女性在广场的火焰中,看着自己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如果你愿意早早就出来,其实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不对吗?”
“同样的,你还不仅仅是金胡子德雷克的后裔,是这样吗?一个乡下的磨坊主女儿,和一个退休的飞贼,生出的女儿却拥有这样的美貌和天生的气质,便是连城中领主的女儿……不,便是连这个国家公主,都无法媲美啊!便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你应该去到你该去的地方啊!金胡子德雷克的后裔,韦斯特?德雷克,也就是世人所知的‘灰岸骑士’韦斯特?D,和‘咏星者’珈蓝吉尔?月露的女儿。你的父亲是德雷克与他的暗夜精灵情人所留下的孙子,而你的母亲则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半精灵女巫,也是祭奠星辰的原始教派,拜星教团的圣女,是这样吗?可爱的孩子,你的体内拥有高贵的黄金血脉,是这样吧?”
“可是,为什么呢?孩子,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够隐瞒住属于高贵黄金种的外貌特征,为什么你可以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那样,自然地成长?”
弗蕾妲似乎是压根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一直趴在冰冷的石板上,呆呆地看着广场中央,紧紧地咬着下唇,眼睛眨也不眨。在那团广场中央的熊熊火焰旁,堆积着所有镇民的首级,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们,隔壁甜品店的阿姨,镇上唯一酒馆兼餐厅的胖子老板,古板严肃的打更的爷爷,笑眯眯的赶车的怀特大叔……以及玛利亚小姐,埃森……当然,还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
“人死了之后,首级之中的记忆却还可以保存一段时间。很多施法者不但可以借此得到情报,还可以判断生死的真伪。我们的此次行动非常重要,所有见过我们的人,自然都必须永远的闭嘴!”
泪水从少女的脸上无声地流淌下来。她没有嚎哭,没有捶胸顿足,甚至也没有反应剧烈地跳起来要和人拼命,就这么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就像是灵魂离开了身体。
在最后的一阵恍惚之后,少女眼前的世界就这么发生了崩塌。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的眩晕,以及头脑之中恍惚,大梦惊醒突然遭遇现实的不真实感和违和感,所有一切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化作了雪崩似的,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让她几乎又一次失去意识。然而,她虽然闭上了眼睛开始瑟瑟发抖,却并没有再一次晕厥,很显然是在以自己的意志承担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反感。过了好一会,少女似乎终于适应了一点状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用白费力气了,请杀了我吧。”她抬头看着不认识的天花板,目不斜视,用平淡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就仿佛已经参透了生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