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进入了冬日,地表世界或许已经是鹅毛纷飞洁白盖地,但这地下的幽暗地域中,无论是炎夏还是凉冬,对这里的原住民们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感受不到分明的四季,亦看不到壮美的日升日落。
正因为如此,幽暗的地下世界原住民们,在战斗的时候却往往比地表种族们更加阴狠彪悍,他们的脑海中也压根就没有“日落了,咱们回营休息明天继续打”的概念。
在晚风渐渐停歇的那一刻,因为搏斗和杀戮引发的热气萦绕不去,给这潮湿阴暗的地下世界甚至都带来了一丝连地表的夏日都难以媲美的焦躁。这让人肾上腺位置躁动的气息夹杂在这焦土、腐臭、破败和鲜血气息的湿润空气中,便是最强悍和最具备意志力的战士,在这样的环境中,都是难以平静的吧。
现在是12月12日的凌晨,被历史记录为“第七次兰提里奥会战”的大战役,已经持续到了第30个小时。在此期间,双方的战斗局势已经处于焦灼状态。马拉萨的精锐士兵们在中线给了敌人数倍于己的杀伤,却无法更进一步。而在另外一方面,布置在全军左翼的佣兵们,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职业的战斗力就是不一样。这些不愿意会打硬战,但各种盘外招玩得得心应手的家伙以小队的形式偷偷摸摸地潜入了敌方的大营中,撕开了携带的油腻术和火焰术的卷轴。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菲瑞契家族的海勒雯主母曾经率领麾下所有的部队发动了反击,硬是将米纳斯魔军右翼的大部从枯藤岭上赶了下来,全部逼入了红菌峡谷中。
火吻佣兵团的人又在红菌峡中放了一把火,原本以为能再趁机来个火烧连营,但地穴领主巴特雷亲自从中军赶来支援。于是乎,佣兵们和菲瑞契家的军队们只能迅速撤退了。
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战况便一定会像以前所有的战斗一样,卓尔精灵们占尽了便宜,但因为兵力却没什么卵用。地穴领主们死伤惨重,但因为手下小弟太多死了多少都一点不心疼,往往还因为舍得惜命占一点战略意义上的便宜。
或许是正在统领全军的地穴领主们觉得老是这么玩下去实在太没有营养了,曼提斯和两位哥哥商量了一下,终于决定出动了己方左翼的“精锐部队”,也就是那群被寄予厚望的大型魔兽们。
庞大的九头蛇怪许德拉,几十吨重的庞然大物,冲锋起来便仿佛坦克似的;扑打着蝙蝠般肉翼的蝎尾狮,他们并不能真正的长时间滞空,但却可以极速的滑翔扑击;小型的邪眼魔们夹杂在乱七八糟的军阵之间,偷偷摸摸地释放着足可以传统铁甲的致命射线。
这些强大魔兽根本不存在什么有组织性的军阵,至少在短短的冲锋路程中,便有好几个可怜的邪眼魔怪被许德拉踩死。
如果是人类,这样的乌合之众压根就不存在战斗力,但这些偏偏都是危险性极高的魔物,就算是实力最差的邪眼魔也达到了C级,这就意味着需要五个以上经验丰富全副武装的佣兵才可能讨伐成功。
仗打到了这第三天,负责指挥全军右翼,在静溪南岸布阵的班茵家族族长,谢拉莉尔班茵终于感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压力。
这位年纪同样应该以千年来计算的卓尔主母,也是从卓尔城邦内战之前便存活到现在的老牌卓尔贵族。甚至在马拉萨城邦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期,班茵家族便已经是最强大的卓尔家族之一了。无论站在卓尔精灵头顶的统治者到底是谁,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一直是人才辈出,地位始终都没有任何的动摇。
直接隶属于班茵家族的卓尔青壮年战士就超过了一万人,同时还有数以万计的附庸种族。而为了参加此次兰提里奥会战,谢拉莉尔不但动员了家族三分之二以上的力量,还花费了大价钱购置了不少重型装备。
正是有了五十多台她从涅奥思菲亚的武器走私渠道那里得来的破军连弩,在面对对方大型魔兽们的冲击时,她的军队才能勉勉强强地守住了静溪一线。
被密集宛若雨点,穿透力却如同破城锥一般的重型箭矢贯穿,一头已经长出了七个头的许德拉倒在溪流的中央,发出了临死之前的悲鸣声。可在那同一时刻,已经有三只同样的怪兽已经冲过了浅浅的溪水,就这样逼近了岸边。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牛头人咆哮着冲了上去,不顾着伤亡,硬生生地顶住了对方。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之后,他们这才将这三头拥有古代魔神血脉的远古庞然巨物重伤击退。
对方剩下五十多头灵吸怪,用光了魔力,累得一个个都精疲力尽,这才艰难地将万人左右的穴居人洗脑成功,让他们短时间内具备了兽人般的斗志。在这些土著悍不畏死的掩护下,邪眼魔们混杂在其中,不断地向对岸的卓尔军队释放着犀利的射线。这样几次来回之后,当这群被洗脑的穴居人全部死在溪水中的时候,卓尔精灵们布置在岸边的连弩也被破坏了二十几台。
负责组装和调配这些“尖端武器”的矮人工程师兼佣兵索林统领心疼地直跳脚,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忧心。他知道,现在“火力”已经削弱了一半,敌人一旦再次发动总攻,便只能用士兵的性命去当人肉盾牌了。可是,本来兵力就居于劣势的己方,却无论如何都经受不起太大的损失。
“毕竟只是一条小河沟,如果是地表的那些大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们打到岸边来!”他的侄儿兼副手菲利恼怒地说道:“照着这种打法,下一次就抵挡不住了。”
“如果是地表的大河,许德拉就有条件发动大规模的洪水了,说不定到时候还更麻烦。”索林的另外一个侄儿兼副手奇利说道:“你有时间抱怨还不如抓紧时候休息一下,说不定一会就需要我们亲自抄着刀斧上了。”
“……那也正和我意。仗打到这个地步,每个人都要做好肉搏的准备了。”年轻的菲利拍了拍胸口,立即表现出了非常矮人式的豪勇,但他的眼睛随即又是一眨,话锋一转,顿时又表现出了矮人式的务实:“可我们这边就只有二百人不到,大多都是纯粹的工匠,就算必须到第一线厮杀,也起不到一点波澜吧?”
已经上了点年纪的索林看着两个侄儿的争论,叹息了一声,对他们焦躁的心情完全是感同身受。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他这位已经有了一个多世纪佣兵经验的老战士,也都无计可施了。
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如此。双方一旦拉开了阵式打呆战,就完全演变成了双方兵力、给养和耐力的全方位较量,很多时候失败的一方并不往往都是实力占优的一方,而是往往都是率先坚持不下去的那边。
而在此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对双方的指挥官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一定感受到了煎熬的谢拉莉尔班茵主母至少在外表上表现得非常淡定。她披着法袍和甲胄,淡定地骑在自己那匹大号的速行龙上,淡定地看着河对岸的战况,然后又淡定地对手下人道:“看上去局势不太妙呢。我们还有预备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