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这些战士普遍的想办法？还是只有你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牛头人萨满啃了一口肉，喝了一大口酒。他的晚餐是一条烤的喷香的大腿，外加一大罐没有香气只有刺激性气味的烈酒。博尔德看了好几眼，才确认那不是人类的大腿，而是一条羊腿。至于酒则是矮人产的烈酒，而且很劣质的下等品，可即便如此，对于这些兽人的基层军官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品了。
“大家没有我想得那么多吧？只不过是单纯的觉得，在阿索格大人的领导下，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得多，而且也一定会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辉煌胜利。”兽人狼骑兵队长道：“当然，我自己觉得，战争的胜利不是目的，而是给族人们争取更富足生活的手段。若是阿索格大人能够明白这一点，他一定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可汗！”
牛头人呆呆地看着对方，这一次回过神来足足花了半分钟。他哑然失笑：“也不知道你这家伙是在哪里学的这么多。”
“呃……其实我们氏族和一家来自涅奥思菲亚的商队有固定的贸易关系，每年他们的商队都会给我带来必须的商品。他们的会计是个很了不起的学者，和我关系很好，每年来的时候都会带来一些书籍，还会教我不少东西。”
兽人的确是有将战俘充作军粮的“优良传统”，偶尔也会将路过奥格瑞玛的可怜过路人当做猎物“捕杀”，但他们再脑残也不可能伤害远道而来的客商，非但如此，还会将他们当做上宾款待。这就是文明生物和野兽最大的区别了。
“一个给商队算账的，居然是个很了不起的学者？”牛头人萨满觉得这件事怎么听都有点荒谬，但听博尔德的谈吐便知道，这是一个头脑清晰逻，辑明确，而且非常善于思考的年轻人，而且本身的实力和统率力都不错，以兽人的标准来说，的确是个非常值得培养的文武双全的复合型人才。
“这可真是不容易……”
“考尔大师？”
“哦，有些走神了。”牛头人萨满想了一想，忽然又道：“不过，你就不担心，阿索格大人的所思所做，其实已经背离了战神圣座的教诲了吗？”
“战神圣座吗……这个……”博尔德想了一想，纠结了半天，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作为兽人的一员，从小被灌输的理念便是“兽人是战神忠诚的追随者。只要我们追随着战神的教诲，迟早有一天，我们这样最伟大的战士民族，一定会成为世界的统治者”云云……
“可是，战神现在在哪里呢？”博尔德心目中转过了这样的大逆不道的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考尔大师，有人说，之前大战中的那条黑龙，其实就是战神圣座的化身。您觉得……”
“不要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敌人用来分化和动摇我们决心的谣言！战神乃是真神，乃是不朽至高的存在，岂会被联邦一艘怪船击坠！那条黑龙，只不过是阿索格大人花了一笔钱请来的雇佣兵而已！”牛头人萨满心中一紧，赶紧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呃？是的，我实在算是失言了！”博尔德赶紧道歉，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所谓的“不朽至高”的战神，在启明战争中的下场他可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可汗、长老和萨满们在普通兽人面前宣布的官方说法向来都是“战神圣座在大战中受了不少创伤，现在正在休眠息养，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归，率领他的子民，征服所有的天空、大地和海洋！”不过，他博尔德可是读过书的高学历兽人，这种槽点满满的官方说法，怎么忽悠得了他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路线错了，知识也多越反动”可真是放眼四海甚至次元宇宙都是毋庸置疑的普世真理啊！
牛头人萨满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沉吟了一下，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忽然道：“博尔德，你这个年轻人确实很不错……你看这样可好？我可以将您介绍给哥泰大人，他是龙之心麾下的狼骑兵统领和心腹重臣。阿索格大人若知道你是这样优秀的人才，一定会向古洛克可汗讨要你的。”
“这……”博尔格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但很快又转换成了纠葛，似乎是有些犹豫。
“这不存在背叛氏族的问题。就像你自己说的，未来的兽人，似乎会变成一个新世界呢。那么，在这个未来的新世界，说不定氏族之间的划分也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情况呢。”牛头人萨满望着远处的天空，似乎有些神往那样想象中的情景。
没有真神的“神谕”，没有混乱的内政，没有各行其是的氏族，只有一个英明的领袖，一个富有效率的权利中枢，一个将所有氏族，一个将比蒙巨兽和独眼巨人也变成国民，完全化为整体的帝国。一个注定将征服世界的兽人帝国。
牛头人萨满回过了神来，用力拍了拍狼骑兵的肩膀：“年轻人，你很不错，你这样的家伙，确实是未来最适合氏族联盟的类型，或许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加油吧，小子……呃……”
博尔德有些感动，刚想认真地向对方道谢，牛头人的声音却忽然凝固了，最后转化成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呼气声，连声音都完全变了形。他赶忙抬起了头，却赫然发现，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牛头人萨满，脖颈上正牢牢地钉着一支羽箭，尾巴上的黑色箭簇兀自还在摇曳晃动着。
“快逃快逃！有敌人袭击！”上了年纪的牛头人萨满想要表达上述的意思。他想要让对方去通知还在后面的营帐中的友军，更希望这个优秀的年轻人逃过这一劫。他努力地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狼骑兵伸出了手，想要说什么，但吐出来的却是血沫和不成调的混乱音符。
在牛头人萨满的两眼之间的焦距完全失去之前，也亲眼地看到：另外一发羽箭呼啸而至，刺入了这位理应有远大前途的狼骑兵队长的太阳穴，将他的头颅打了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