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吧。萨巴托尔,你的上司和军团到底是怎么完蛋的?另外,基尔德卡呢?不会也挂了吧?根据我的推算,那座城里唯一对你们能造成威胁怕只有那个泰坦老人和自律防御系统吧?如果有了基尔德卡的配合,怎么都应该是不可能失手的。”贝尔基尔依旧抄着手,用非常淡然甚至于还带着一丝八卦的戏谑口吻提问。仿佛并不是在询问军团全灭,两位领主级大恶魔战死这样的大事,却是在打听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有趣新鲜事似的。
“……贝尔基尔大人,那是一个陷阱,一个设计巧妙的陷阱!”萨巴托尔垂下了头,用急切慌乱而充满恐惧的语气大声地回答着,简直就不像是一个被一般的凡人称呼为“灾厄”的炎魔,而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萨巴托尔就真的完全被吓掉了精气神,而是作为现实主义者的高等恶魔,他忽然明白,能够稍微给自己临阵脱逃的作法带来那一点点道理的,便只有尽力将敌人描述得可怕一些了。
是的,说得越可怕越好,绝不是咱们恶魔作战无能,而实在是敌人太狡猾了。我萨巴托尔死了不要紧,但是领导们要是不知道事情经过没引起重视可就不好了。对,就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论依据的萨巴托尔俯低了身子,开始用充满了逻辑性、情节性以及感情性的语言和词句,叙述了一场充满了生动的环境描写,热血的战斗细节,悲凉的绝望心境,激烈的心灵斗争的战场报告,当然还着重记录了最后某人为了大义而牺牲小义,为了送出“情报”而不得不留下同伴断后的“大无畏”举动。总而言之,只凭着这包含了深情的辞藻和充满阅读性的情节展开,萨巴托尔就算是变成人类找到茶馆去将评书,也一定能活得非常滋润吧……哦,咱忘了这个世界连茶叶都还是高档奢侈品,自然也就没有茶馆这么充满爱的存在了。
当然,再美妙再华丽的言辞在深渊炼魔面前都是浮云,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玩弄语言的大师。抛离那些明显是春秋笔法以及给自己贴金的语言,贝尔基尔很容易便把握到了萨尔巴托话中的一些重要信息,托着下巴默默地思忖起来。
“贝尔基尔大人,您说的没错。那位叫陆希贝伦卡斯特的魔法师,觉得是吾辈将来的大敌,照着这样的速度成长下去,或许五十岁之前便会超过他的老师,苍穹导师奥鲁赛罗了……贝尔基尔大人,请您务必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圣座和鄂伦达尔大人啊!另外,也请务必让他们知道,我是为了报信,才不得不临时转移的啊!大人?”
“是是是,我在听着呢。”贝尔基尔随口的回应着炎魔的哀求,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对身边空无一人的石壁道:“如此一来的话,您怎么看呢?我尊敬的阁下,以及我美丽的女士……”
炎魔微微一愣,随即汗毛倒数冷汗淋漓,虽然这只大恶魔有没有汗腺还不好说呢。作为一个堂堂的高等恶魔,号称恶魔中平均战力最强的族群的一员,他忽然感受到了在自己身后的气息,一个离自己不过一米远的距离的生人气息。
他的确感受到了切实的恐惧,比起方才在看到鄂刚德首级时更加强烈的恐惧。
怎,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在接近到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还没有被发现的?不,确切地说,如果不是对方想要露面,甚至直接将自己抹了脖子,也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炎魔再也不敢造次了,他匍匐了身体,瑟瑟发抖。他感受到了一个曼妙而轻盈的身体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香风。那应该是一个美丽而年轻的女子,或许是精灵,亦或许是别的什么更加伟大的存在化形的。她没有低头看自己,仿佛是自己将自己看做了路旁的小石子似的。
“听起来,今晚一切的事情都很不魔法呢。”那女子的声音妖治却又圣洁,两种应该是完全无法融合的气质却就这样完美地融合在了她动人的音色中:“当然,如果当事人是那个可爱的孩子,一切就都非常魔法了。”
随后便响起了第三个声音,那是一个分辨不出男女和年纪的声音,应该是经过了魔法隐蔽的声音。“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强者,哪怕是奥鲁赛罗和赫克托尔,我都能看到他们的命运的终点。但是,惟独那个孩子,我却完全看不到。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吧,贝尔基尔,在当代的年轻人中,他的成长性应该是最高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内,那样的成长性已经让他拥有了挣脱棋盘,使自己从棋子变成棋手的力量了。”
萨巴托尔扭头四处寻找着,却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仅仅只是在贝尔基尔身旁感应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魔力屏障,却没办法解构其原理和功效。炎魔知道,那一定是种通过秘宝或别的魔法秘技远程传送语音的魔力通道,那声音主人或许正离此地有十万八千里呢。
“你不应该这么着急地去找他的麻烦,贝尔基尔。对于威胁,扼杀在摇篮中自然是正确的选择,但对于这样不能用常理来估算的人物,一切的危险或许都只是促成他成长的养料而已。也许等不了多久,我们就要面对一个棋盘上真正的对手了。”那个声音用责怪的语气道。
“呵呵呵,尊敬的阁下,我一直都认为我才是对那孩子最为重视的一位呢。不过请您务必放心,在他洞悉一切之前,无论成长到哪个地步,都仅仅只会是个棋子而已。某种意义上,他的成长越高,说不定也能从侧面给我带来极大的帮助。这一次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帮助?贝尔基尔,我以为此次行动,你的目标也是那些泰坦的遗宝呢。”男女莫辨的第三人声音道。
“不,我尊敬的阁下。让基尔德卡得到泰坦宝藏的控制权,帮助他登上神位仅仅只是一个选择,而且还是个无奈之下的选择。现在他死了,顺便还捎带上一整个军团,这样的发展虽然超出预料,但细想,对我们不是更好吗?哦,如果我们可爱的小朋友知道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其实都是在帮助我们,到时候的场面一定会非常有趣吧。”贝尔基尔美滋滋地思考着,似乎是真的在想象陆希那时候会做出的反应。
“嘿,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郁结吧,但最多郁结个几分钟。那时候你可一定得小心了,贝尔基尔。那孩子一定会说:‘灭口吧,只要把你灭口了就没人知道我当时这么丢脸了。’说白了,如果这个世界的未来,真的完全按照我们所预想的那样发展,一切可就太无趣了。当有一天,那孩子从棋子变成棋手的时候,咱们说不定就都得做好下半辈子躲在老鼠洞里的觉悟了。”女子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有这对贝尔基尔的讥讽,有着一丝玩世不恭云淡风轻的戏谑,更多的却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期盼。
“说不定,当他明白一切的真相,并且洞悉您的身份的时候,会义无反顾地成为我们的同伴呢。您说是吧?我美丽的女士。”贝尔基尔却用更加玩味的口吻道。
女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有一直没有开口,良久方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接着道:“那么,这里的事已经了了,我得回去了。在外面呆得太久,家里人会怀疑的。”话音刚落,她的身形便隐藏在了一阵薄薄的雾气中,缓缓消失。
“那么,我也就此告辞。”随着那团空间通道的隐没,第三人的意识也离开了这里。
“好了好了,那么,萨巴托尔……”深渊炼魔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趴在一旁炎魔。这位被一般的凡人看为天灾般恐惧的高等恶魔此时正趴在那里瑟瑟发抖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听到了很多不该听到的信息。
以深渊恶魔的作风,啊,不对,对于大多数“杀伐决断”的个体来说,对待知情太多者,似乎都只有一个做法吧?
贝尔基尔忍不住笑了,笑得非常的“和蔼”,“和蔼”得让炎魔几乎晕厥过去:“别做出这个样子嘛,我的食谱虽然很多,但并不包括一头巴洛炎魔啊,萨巴托尔小弟。除了被灭口,你现在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哦。”